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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对一日之内发生事件的担忧与失落,空这一夜罕见地失眠了。
装潢有些寒酸的旅馆无法完全抵御孤城之内的严寒,白昼的晴朗也加剧了夜晚的寒冷。虽有火炉取暖,但终究及不上起骑士团内的坚固建设,或是阿贝多小屋的干燥温暖。
空闭上眼,听见的只有窗外冷风的尖啸,以及白日骚乱带来震耳欲聋噪声的余响。异教徒疯狂的面容,以及决绝自焚的场面在黑暗中犹如挥之不去的地狱之影,在梦魇未能将他缠绕的夜晚,仍要剜刻磨损他的意志,加剧心绪的动荡。
不知道阿贝多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对他来说,这一天也应该相当不好受吧……
空在床上翻了个身,在暗中注视着房间另一侧的方向,想要确认阿贝多的状况。但药剂师背对着蜷缩在另一张床铺上,安静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空无从判断对方是否已经合眼,或是仍在反思着白天的行动。
尽管在空看来,无论是自己还是阿贝多,都已经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可无力感正是此刻最有效的毒药。巧妙地对愧疚取而代之,使得被灾厄波及的每一个人都不得不经受折磨——从阿贝多的反应来看,也一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过去被触及了。
以自私搪塞的借口暴露于救人心切的意念,以冷漠装束的外壳碎裂于积压内心的孤独。阿贝多宁愿遭受误解,也想要藏匿的事实究竟是什么呢?
压抑感无从发泄,思考亦不得其解。身心的疲倦直至后半夜才成功转化成困意携着空入眠,因而第二天清晨,空是被等待到几乎失去耐心的阿贝多摇醒的。
阿贝多撑在空的床边,穿戴齐整地打量着他的状态,一只手还举起在空中,犹豫着是否要再晃动这个慵懒的荣誉骑士一番。
“从时间来算,你也该休息够了吧?要是准备好了,我想履行昨晚和你的约定。”被晨曦照耀的双眸清亮,仿佛昨夜脆弱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昨晚的约定,是说,关于“本质的真相”这一话题吧?
听到了阿贝多的话,空立刻清醒了不少,翻身而起开始穿戴。在一天之前,空还对这个问题抱持着好奇,却不值得专程去调查或探究的态度。可事到如今,无论是阿贝多,还是这个问题本身,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无关紧要了。
♢
“我在昨夜调查了一下伤者的住处,得到的情报是这条巷子的——对,就是这里。”
带着空在龙脊城内的街道多次转圜,阿贝多最终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住宅前。那是寒冷地区最常见的石质建筑,顶端烟囱冒出的炊烟袅袅,狭小的石窗内还透着些微的灯火,从各方面判断,无疑就是标准的寻常人家。
“要在这个时间打扰他们吗?从昨天的情况来看,恐怕他们的状况不会太好。”
应该……正在遭受严酷的折磨吧,空在心中补充道。久经旅行,他也早就知道烧伤对普通人来说是怎样的噩梦了。
“我说过要给你一个答案,但是仅凭语言,或许没法让你信服。所以我认为,还是让你亲眼见证吧。”阿贝多叹了口气,不安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又将手掌偷偷藏在披肩的遮蔽之下,“毕竟,即使你不说,我也能看出你有点厌恶我。”
“我——”空想要辩解,阿贝多将食指竖在他的唇前,阻止了空继续说下去。
“好了,这不是我们此行的重点。去敲门吧,等你见到他们的状况,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阿贝多扯了扯披肩的领子,然后意识到他现在的衣着没有可供遮掩的兜帽,只能转身走到房子的侧面,背靠在墙壁的阴影之内,“我暂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就不陪你了。”
毕竟阿贝多险些决定放弃救治女孩的双亲,虽然他必然有着自己的信念和理由,但若是让他直面这一家人,多半还是会心虚。空心中了然阿贝多退缩的理由,这落在他眼中,依然是阿贝多作为药剂师责任感未泯的证据。
空轻轻叩响了木门,有些担心女孩是否会因为痛苦的经历而一蹶不振,或是出于没有双亲的支撑而不敢开门,但等到木门传来开锁的声音,空才意识到,自己也许担心错了方向。
门打开的速度缓慢,由缝隙扩展至与门框等宽,开门的人并非预计之中的女孩,而是一位目光温和的女性。
金色的长卷发一直垂落到腰后,一条宽大的毯子盖在她的肩膀上,向下一直垂至脚腕,几乎遮住了她的全部身形。虽然面部已经有着操劳而留下的岁月痕迹,但相似的眉眼和瞳色,足以使空认出她是那个女孩的母亲。
“您好,请问是——”女性打量了一眼空,而后幡然醒悟般地露出了感激的神情。她弯了弯腰,想要邀请空进门,但僵硬受伤身体似乎支持不了她这样的动作,摇晃了几下才勉强倚在门框上维持平衡,“您是昨天救了我们的骑士先生吧?真抱歉,我本该请您到家中小坐的,但现在我的身体情况,恐怕没有办法招待您了。”
“不用劳烦!您本就该多休息的,贸然打扰是我无礼了。况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救了您的是……”空不知自己是否成功掩饰住了自己的惊愕,目光下意识的瞥向躲在一旁的阿贝多,而后便克制地收回,“您和家人的身体好些了吗?有什么可以让我效劳的,请尽管说出来,不必客气。”
“我和丈夫都还好,但女儿还在发高烧,正卧床休息呢。”女人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大概本意是为了表示家中的情况无需担忧,而这并没能让她本就苍白的面色增添丝毫生命的活力,“骑士先生,您和您的同伴救了我们,任何报酬都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激,哪敢和您提更多要求呢?要是骑士团或教会让您来慰问,就代我们道谢吧。”
空怔怔地点头应下,又和女人道了别,这才转身离开了这一家友善的人的住处,与躲在角落旁听的阿贝多汇合。
“那个女孩的父母……昨天的伤势,我记得是……”空望着眼前安静的街道,语气空茫地喃喃,直到开了口,才想起可以转动目光似的望向阿贝多。
“大面积的重度烧伤,可以危及生命的程度。”阿贝多点了点头,从精简挑选的评判来看,他显然明白空在问什么,“如果不是使用了我完全不知道的方法进行治疗,即使迅速脱离生命危险,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能下来走路。”
祈祷,魔法,巫医……与药剂工作原理不同的治愈方法很多,但无论是哪一种,要想无视伤势本身的严峻,以达成这样夸张的治愈效果,在空看来,都是毫无疑问的不可能。
况且,即使身体奇迹般地愈合,被烧焦的头发也是没有办法恢复的。空在方才见到她时,她的一头金发漂亮而自然,可在昨日,他分明记得女人的长发后段都已经被烧灼至焦黑了。
“相对的,那个女孩的伤势则是三人之中最轻的,没错吧?”
“具体来说,是烧到了一条手臂,但伤势主要停留在表面。除了同样有感染风险之外,运动机能受损不严重,也不影响行走。”阿贝多顿了顿,怪异地看了空一眼,然后才继续说,“不过发烧属于正常情况,就这一点来说,应该不算异常。”
空知道阿贝多是在奇怪他被龙兽的毒影响,却没有发烧的事,但他不打算为此解释。更大的困惑捕获了他的注意力,迫使他整理起眼下的情况:“也就是说,那个女孩的伤势恢复情况可能符合预期,但她的父母却不是这样。速度太过惊人,也太过不合常理了……”
“不,让我纠正一点吧。准确来说,不是恢复速度远超常人,而是取决于‘某人’的认知。在认知准确的情况下,这种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可一旦认知发生了错误,局面就会失去常理的控制。”
在空逐渐习惯了一问一答的模式时,阿贝多却率先打破了规律。就如同他所承诺过的那样,他会给予空真相,因而在空的思路导向错误之时,他也有义务即使纠正。
“对于那一家人来说,那个女孩就是决定了这一点的人,所以只有她是重要的,也是必须得到救治的。但问题在于,她只是孩子,没有正确认知伤势的能力,所以受她的影响,落在她父母身上的‘偏差’可能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放大。”
“你想说,伤势的恢复是可以凭认知决定的?”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
如果相信的心就是治愈的魔法,那么治疗师的存在将完全丧失意义。这未免太过唯心主义。
可如此一来,许多事情也就都说得通了。无论是阿贝多对冒险者的冷漠,还是面对女孩时态度的转变。至少在逻辑上,他的举止具备了合理性。
“那就是你最后,愿意救助那个女孩父母的原因吗?并非实际需要对她的父母进行非常精细的治疗,而是只要使她相信自己的父母会得救,那么就能真正地救下这两人……”反之,若是让女孩目睹了双亲得不到救助的画面,恐怕抱有绝望和恐惧的她,会认为自己的父母将死在那场恶意的爆炸之中吧。
——本质,这个词的含义如今便得到了解答。一些人被赋予了决定与改变他人的力量,而剩下的人则受其影响或支配而不自知。
“我和艾琳的认知也可以影响其他人吗?”从阿贝多愿意出手救治他们的事实反推,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而空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力量。
在空动摇的目光中,阿贝多严肃地点了点头:“虽然这种能力对你们自己并不奏效,但你和艾琳不是都认为我的治疗水平很高吗?这么想是好事。”
空一时哑口无言。
回想刚才与女孩母亲的谈话,也有能作为作证的不合理之处:在阿贝多救治三人时,女孩的父母处在昏厥状态,怎么可能认出他或是记得阿贝多呢?目睹了二人赶来,并且能记住他们相貌的人,理所当然地只有那个女孩而已。
要是他的猜测没有错,这种影响的波及范围或许不仅仅是身体的健康状况,而是能扩散到更广的方面,例如记忆。
但是,谁有能力决定这么荒唐的事?仿佛擅自划定了哪些人生来就拥有更重要的地位,而剩下的人只是不重要的陪衬,又顽劣地将能影响主宰生死的力量施与尚未成熟的孩子……这是某种客观规律所导致的现象吗?还是说,存在着幕后的主使者,在将他人当成玩具一般摆布呢?
空握了握拳,努力克制不让愤怒沾染上他的语气。无论如何,他发火的对象不该是告诉了他真相的药剂师:“阿贝多,你是怎么发现的?”
“只要治疗过几个人,能发现是理所当然的吧。最开始大概是一年前……病人的康复速度明显不自然。紧接着观察当事人或陪护人员的状态,就能得到这个结论了。”
即使好过预期,也不能忽视其中的异样。正是药剂师的严谨使他敏锐地察觉到真相。
阿贝多抱臂看着空,露出了在遇到那位冒险者时的冷峻神色,又像是为空问出这般浅显的问题而感到兴致缺缺。
可是如今,空已经不再觉得阿贝多的态度冷漠了。
如果病人的康复情况,并非取决于治疗本身,即使弃之不顾也会恢复如初的话,那么大概他换做是他,也不会花多少时间在无意义的治愈上——问题是在于,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本质”上的差异,以及,他是否疏漏了什么信息呢?
对,如果身为药剂师的阿贝多理所当然地发现了这一点,那么同理,凡是会参与治疗工作的人,都不应该毫无察觉。阿贝多说最早发现是在一年前,而他在骑士团也已经超过一年,却从未听闻有这样的事。如此回想,恐怕疑点就多了起来。
“阿贝多,你觉得……教会的那些治疗师,他们发现了这件事吗?”
果然,在听了空的话之后,阿贝多在点头时露出了满意与赞许的神色,仿佛他的循循诱导,就是在期待空能主动问出这个问题:“这也正是我想调查的事。在我看来,有两种可能。第一,对于教会的治疗师而言,这种情况并不奇怪,甚至反而是常态,真正怪异的其实是我们。第二,他们发现了,但是选择守口如瓶。”
“教会有意隐瞒这件事?”空愣了一下,为阿贝多指控的严峻程度而心惊。
以龙脊城的情况而言,如果信仰的统御者之中出现了腐坏,那么将没有任何人有能力或是机会彻查。
并不存在另一个与之抗衡的势力。教会的解释权归属教会自身。
“只是一种猜测罢了。举例来说,你还记得,昨天他们打断了我进行治疗吗?以当时的情况而言,他们至少应该与我确认,我的治疗工作进行到了哪一步,而不是直接让我离开——”
阿贝多说到一半,却像是察觉了自己失语般地顿住了,略带警惕地观望了一眼空的反应,又张望了四周,随后才露出一个带着苦涩的笑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空,我很庆幸你也觉得这个现象是怪异的,而非认为我才是疯癫的那一个。否则,对于身处其中,信奉维持着现有秩序的人,那些不能耽于安稳,却指出了怪异的人才是应该被毁灭的存在吧。”
空这才恍然,阿贝多一直以来都不愿对他多做解释,甚至表现出了一定程度敌意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骑士团本就受教会的影响,甚至说二者本是同一理念引导的两个面向,或许也不为过。在这种情况下,不敢对隶属于骑士团的人说出质疑教会的话,大概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空看出了药剂师的紧张不安,于是轻拢他的肩膀,以身体的行动表示他并不会盲目听从教会的指示,而是拥有自己的判断。
身为旅行者的他并不虔诚地信仰任何神明,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他是站在阿贝多这一边的。而他也绝不能原谅筛选生命贵贱的事。
为此,应该也需要与阿贝多交换所拥有的情报,即使是稍微涉险应该也没关系吧。毕竟,阿贝多都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质疑……
于是,就在阿贝多缓缓抬头,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时,空轻轻将阿贝多揽紧,在二人胸膛相贴之际,凑到了药剂师的耳边,轻声询问。
“你恐高吗,阿贝多?”
♢
雪原一带本就环山,龙脊城更是位于山巅的城市,阿贝多曾无数次横渡龙脊城门的铁桥,攀登倾斜的山崖以采集生长于急风处的素材,因而也早已习惯了与脚下的深渊为伍。
所以,阿贝多认为自己应该是不恐高的,也如实回答了空的问题。但当空从悬崖上抱着他一跃而下时,阿贝多依然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抑制住自己惨叫出声的冲动。
——你是被异教徒自爆的发癫行动刺激到了吗?想自杀能不能别拽着不熟的人殉情?
披肩向上翻起,冷风灌进他的衣袖,冻僵了身躯,一头精致的编发在变成了蓬松乱糟糟的一团。阿贝多惊恐地瞪着雷厉风行,甚至完全不给他心理准备时间的空,只恨自己没有决绝的推开对方,或是调转方向将空抓来垫背的勇气。
当自由落体的感受并不是很好,他们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周边的景物几乎已经化为了抽象的色块和长线,耳畔的气流几乎切割着他的皮肤,以哭号般的呼啸声宣告着他奔向死亡的速度。而在凛风之中显得愈加单薄的衣物,则彰显了他们没有减免受到伤害的手段。
就在裸露的岩层于他眼中不断放大,就在阿贝多以为自己即将粉身碎骨,甚至是直接被尖利的岩石贯穿之际,巨大的阴影忽而在他的头顶张开。宽阔的风之翼迎着升腾的气流舒展,陡然减缓了他们下落的速度。
“吓到了?”阿贝多觉得自己差点从生死的边缘线上走了一个来回,始作俑者却笑着看向他,金色的长辫在空中摇晃,刘海被风拂起,琥珀色的眼瞳之中是抑制不住的愉快和兴奋。
有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用?!冒险家追求刺激的方式必须要以挑战生命的极限为前提吗?
阿贝多礼貌地克制着自己心中奔驰而过的千言万语,但过度的紧张反映在身体上,只剩下了失语和求生的意念,以及不自觉在空怀里靠得更近的动作。
阿贝多可以用自己药剂师的名誉保证,如果时间回溯到两天前,他一定会往给空的药剂之中加入最苦的苦胆,半夜把空的辫子系在床沿,狠狠地教训这个恩将仇报的混蛋;可在他已然骑虎难下的局面中,阿贝多只能忍辱负重地搂紧空的身体,像抓握求生的稻草一般,把自己的生死存亡依托给对方。
空落地的动作轻盈,熟练地弯曲膝盖以缓解地面的冲撞,因而除了从失重状态恢复的轻度昏眩,以及被冷风冻到彻底麻木之外,阿贝多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心跳在风声息止之后成了寂静大地之上唯一的声响,快速而有力的鼓动节奏回荡在他的耳畔。阿贝多屏息凝神,依旧分不清分响声的源头是空还是自己,而心跳或情绪也不会随着他的意愿便安分下来。
“还好吗,阿贝多?”空稳稳地将阿贝多放到地面上,又扶了一下双腿发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的药剂师。
阿贝多维持着呆立的姿势半晌,才从浑身僵硬的应激态之中恢复过来。而令他惊异的是,当他处于安全的情况下,并回味方才的感受时,一种奇异的感受蹿遍了他的全身。下至尾椎,蔓及脸颊,酥麻的热意阵阵泛起,虽然陌生,却不如他预想的那么坏。
“不……怎么说呢,挺刺激的。如果下次你愿意提前告诉我的话,我不介意多来几次这样的体验。”在空惊讶又好笑的目光中,阿贝多眨了眨眼,握住了空向他伸来的手,然后恶狠狠地拍了一下,在空“嗷”的喊声之中优雅地整理起自己的发型与衣着。
将凌乱脱离发辫控制的碎发纷纷拨回原位,阿贝多环顾了四周,在意识到震撼的景象来源之后,眼瞳骤然收缩。
不会错,位于龙脊城的脚下,却少有生命敢于涉足的土地——黑龙的遗骸。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阿贝多听到自己的嗓子在发紧。
穿天的白骨切割天空,断裂的羽翼如同要将人拥入它燃烧的愤怒与不甘。黑龙强大的压迫感,在它死去的百年之后,仍能对目睹之人产生本能的威慑。
“既然你告诉了我真相,那么我也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吧——我并不觉得龙脊是绝对安全的。”空缓缓走到阿贝多身边,又侧过肩膀挡在阿贝多面前,以动作无声地提醒他不能再往前走,“实际上,我非常在意黑龙的遗骸。而这里是可以观测的最近的位置。”
阿贝多低下头,看了一眼稍远处红黑色纵横的土壤,在隐约可见的猩红之上,是寸草不生的死寂。如果被那样的毒污染到了,可就不是配置普通的解毒剂便能解决的事态。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黑龙?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它的骸骨已经在这里躺了几百年了。甚至可以说,它存在的时间,就和龙脊城的历史一样长。”阿贝多将手遮在面前,食指尖轻轻搭在嘴唇上,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颤抖。
然而,在残缺骸骨中透露出跃动的红色就像是对他话语的反驳,以及对于整个龙脊城掩耳盗铃行径的嘲讽——如果一个生命体的心脏还在跳动,人们又怎么敢称之为“遗骸”呢?
“黑龙的生命力与毒性诡异。已经过了几百年,它位于山腰处的心脏仍然在跳动,构成生命的循环,可附近又有着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剧毒,时至今日还未消散,就连靠近调查也相当困难。我不知道龙脊城的人为什么会对黑龙遗骸这样的情况放心,但它就在龙脊城的脚下,一旦复苏,恐怕人们没有任何准备的时间。”
空在回答他时,始终凝望着黑龙的方向,像是在聚精会神与一条活着的龙对峙。而阿贝多知道,空也正在对抗着自己心中的不安:“我的脑海之中,一直有着黑龙来袭的景象。我想努力忽视它,但它太过清晰,太过真实,以至于我不得不怀疑,或许那不仅仅是我的想象。”
阿贝多沉默地抬起头,望着远处仍在不断跃动的红光,左手扼住了右手的手腕,似乎是在逼迫自己不要做出什么举动。
“预知梦?还是根据记载的推演?”
“我不太确定。但一定要选择一种的话,我认为,那更像是记忆。”空听到这个问题,深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才像终于愿意正视这一点般地望向阿贝多,而那眼神之中的含义也不言而喻。
——即使是这么荒唐的理由,也请你相信我。
“与黑龙的战争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说那是你的记忆,但这分明……”阿贝多的声音渐弱,最终归于无声。冰冷的呼吸如同被黑龙森然的骸骨所贯穿,庞大的无力感笼罩了他的全身,使他的身躯在庞大的黑龙面前愈发渺小,“我的师父曾经告诉我,近十年来龙类的躁动,有可能是感受到了黑龙苏醒的迹象,为它们曾经的王的归来而亢奋,但我始终找不到证据以支持这一点。”
“你的师父?”
阿贝多轻轻“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可如果黑龙真的会醒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可真是尖锐而困难的问题啊。”空感慨了一句,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一张旅行地图,在二人的面前展开。
地图的尺寸相较于空和阿贝多的体型来说显得稍大。空在铺开地图时,几乎要展开双臂才能避免纸张的折叠,因而最终,他们选择了一人握持一侧的方式。虽说有些怪异,至少方便了空进行指点说明。
寒风撕扯着羊皮卷的四角,幸而与空一起旅行过许多极端环境的地图的质量足够结实可靠,才没有被狂风直接割裂成碎片。
“这是冒险家协会提供的地图,龙脊周边一带的部分是由艾琳的父亲——赫尔曼先生绘制的。这也是我被拜托教导他女儿的缘由吧……看到了吗,龙脊的位置在这边,白色的这一带。”
空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中了东南方的一个被涂成白色的小角,虽然在地图中看起来面积不大,却能看出来雪原与周围邻近地形格格不入的巍峨险峻。
阿贝多点了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地图中的其他方向,眼中隐约闪动着向往的神采。世界地形图的书籍他也零散地读过不少,可是狭小的书页并不能等比地装下完整的地图,因而它们在阿贝多的脑海中更像是一块块零散的拼图,不能给予他切实的距离感。
但是眼下,空为他展现的这张地图,却毫无保留地向他展现了世界的浩大,与身在雪原的自身的渺小。对于那些他至今都无缘涉足的未知,他明知开拓视野是属于冒险者,而非是他这样的药剂师的工作,却无法抑制心中的雀跃和躁动——就如空刚才抱着他从悬崖跃下时的感受。
空的手指一直移到地图的接近最左侧,在一片轮廓不清晰的海洋群岛之中摩挲着掠过。
“大概是五年前吧,我曾旅行到海洋上的群岛时,偶遇了这样一个部族。他们占有两座独立的岛屿,其一是座巨大的火山岛,火山每隔三四十年就间歇性地爆发,届时,庄稼、土地、房屋,以及无数的生命都会被岩浆与毒气烟雾所吞噬;但每当爆发息止,肥沃的火山灰从空中沉淀下来,便会使土壤肥沃,耕作丰收。火山所带来的美丽宝石也会成为与其他部族或船队交易的资源。”
看到阿贝多陡然复杂的神色,空知道阿贝多大概已经猜到了另一座岛屿的情况,点头向他表示了确认:“与之相对,另一座岛则是抬升而成的普通岛屿,土地贫瘠,被原始而茂密的森林覆盖,长不出什么优秀的作物,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没有什么天灾了。如果是你的话,会倾向于在哪一座岛安置部族呢?”
“不考虑我本身对那些宝石的兴趣……应该是那座贫瘠的岛吧。”阿贝多思考了一会后回答,“土地贫瘠的情况可以通过许多方法改善,即使辛苦,也好过因为火山爆发而失去生命。”
“嗯,或许你是对的吧,可惜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开垦荒土几十年的勇气和力量。对于岛上的居民来说,与其在丰饶几十年后死于灾难,也好过艰苦辛劳地度过一生。所以,最终他们的选择,是定居在那座火山岛上。”空无奈地露出了笑容,而这一次,掩盖在温和面具之下的,只有对无可逃避苦难的悲怆,“对于龙脊城的居民来说,这座城市是他们经历十几代人的努力才建立的堡垒,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即便知晓黑龙的袭击,也只可能防守,而不会逃亡。更何况,战女神的信仰已经根植于他们的心中。我想在尽量不惊扰龙脊城居民的情况下做最好的准备,从防守工作到治疗后勤——当然也要先查清教会的态度。龙脊的人们能战胜黑龙一次,就能再赢一次。伤亡不可避免,但我会亲自和黑龙战斗,尽我所能将损害降到最低。”
空并不十分肯定自己的答案,因为以一己之力挽狂澜,怎么想都是有些狂妄和荒唐的行径,可阿贝多却没有反驳他的计划。
霎时,阿贝多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目光也涣散了一瞬,而后才重新凝聚在空的身上,仿佛所有的疲惫都随着他短暂的放松动作而消解。那种感受,在空看来,比起对他想法的认可或信任,竟然像是如释重负。
“我明白了,如果那是你认为最合适的选择。”
空点了点头,将地图小心地折叠好,又收进了行囊。巨大的纸张在空的折叠之下被平整得收纳,看起来就像浩瀚的宇宙被折叠压缩进了一方狭小的口袋之中,关于世界的漫谈和绮想在这一刻也回归于现实严峻的局面。
“昨天遭遇的异教徒,以及你让我见证的‘本质’,让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正视这件事——是啊,怪异早就存在了,对此视而不见的我也是助长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吧。”空轻轻拍了拍阿贝多的肩膀,似乎是想安慰对方现在还不算太迟,“说起来,如果这种‘本质’的分歧发生在一年前,那么还有另一件事的时间对的上……虽然不太可能,但还是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
心知自己即将做的事必定为阿贝多带来不小的冲击,空向后退开一步,为阿贝多留出了足够的距离,而后向前伸出手,又缓缓举过胸前。随着一阵不可视的波动,没有任何可燃物的凭依,橘色的火焰自他的掌心升腾而起,安静而乖顺地悬浮在半空中。
焰火的范围狭小,在空的手心如同一朵绽放旋转的花,仅有能映照寒冷的温热,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攻击性。可伴随着火焰的灼燎,剑刃离鞘的铿锵声与呼吸急促的抽气声也在此响起。
如同野兽在林间忽而见到蹿起燃烧的火星,狂风呼啸的草原上传来草木焚烧的气味。火焰——铭刻在生物本能之中对于危险的恐惧,在这一刻成功地将阿贝多于危机意识中唤醒,生命遭受胁迫的警觉拉紧了他松懈的思绪。
在空来得及开口说明以前,阿贝多已经后退了一步,握住腰上的佩剑,侧过身摆出了防卫的姿势,惊恐的神色浮现在他俊美的脸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空?你现在的表现和发言,就像是……”阿贝多深呼吸了几次,调整着不稳的语调,按在剑柄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直至指节发白。
“异教徒,对吗?我明白看起来像是这样。但你不用害怕,我不是。”空收回了掌心的火焰,平静地注视着阿贝多。药剂师的质疑仍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他的胸口,激起了一片孤独的落寞,但他知道眼下已经不是该在意这点微弱感受的时候了。
黑龙复活的话题与使用魔法的能力,二者组合起来,得到他是异教徒的结论,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推理,但他却不能再隐瞒这一点——根深蒂固的观念,习以为常的异常,等到他对这一切都如那个女孩的父母一般彻底麻木,或许他就再也不会有揭开真相的机会了。
“‘魔法血脉的断绝’——魔法的能力确实是在近几年发生衰退,并在一年前宣告彻底消殒。你想以自己作为反例来告诉我,那件事本身的疑点吗?”阿贝多垂下眼睑思考了片刻,又抬眼逼视着空,眼中是对于不合逻辑之处的拒绝妥协,“不对,你是外来者。龙脊魔法血脉的情况与你是无关的。也许我不该怀疑你与异教徒有牵扯,但是,这对龙脊城的情况不具有说服力。”
“使用魔法的能力确实可以随着血缘传递,但不能将龙脊城居民的魔法资质一概而论。”面对阿贝多的质疑,空却温柔地笑起来,“据我旅行所知,药剂学的起源并非是纯粹的治疗目的,而是包含了炼金术和魔法学的基础,以战斗辅助,增益人体能力为目的的学科。所以,身为药剂师的你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以你的知识来回答我吧,何谓‘魔法’?”
阿贝多抿了抿唇,为空彻底颠倒话题的顺序而感到了一丝诡异。但空说的没错,与它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相反,魔法的原理并不是什么秘密,相关的基础在最初级的药剂学书籍之中也必定提及。可以说,那是每一位药剂师都必须掌握的常识,因而答案也非常迅速地浮现于他的脑海。
“循环于生命体之中的能量——包含魔力和生命力两部分的以太,经掌握魔法的使用者所激发活化,而转化为不同属性的元素力量。其输出的功率,取决于使用者可以自由支配的以太量,以及魔法的资质……”“这就是问题了。使用魔法的条件只有两个,其一,是具备以太,其二,是懂得如何使用和控制。与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是无关的。”空赞许地点了点头,“就像人不可能忘记呼吸的方式,最多只会因为年迈而变得困难。魔法也是一样,它的使用方法是无法被遗忘的,区别只是人体内的以太总量,可能会因为身体状况而减少,但绝不存在没有可供使用的以太这种情况。”
就像是为了佐证这一点,空伸手在行囊里探了一番,抬手之时,一个苹果被轻巧地向前抛出。
鲜红的果实翻滚着落入经黑龙残骸所污染的土地里,便和遇到酸液的石头一般溶解,迅速地变质腐化。直至原本饱满清甜的果肉变成漆黑皱缩的干核,呈现焦枯的色泽,干燥的果核倏然断裂,脆弱开裂的截面就如同早已腐朽不堪的尸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使不再具有生命支撑的物体粉身碎骨。
“黑龙的毒可以侵蚀生命,被抽完了生命力的果实就会像这般干枯。以太——魔力及生命力都是可以被抽调或吸收的存在。用燃烧生命为代价,将生命力转化成使用魔法的魔力,只要愿意拼上性命,那么无论如何,只要施术者还没有死亡,就可以使用魔法。”
“燃烧生命……”阿贝多不自觉地为听到的词汇而感到毛骨悚然,随即轻轻瞪了空一眼,就像在提醒对方注意发言的方式不要太过疯狂。
“没错。昨天的异教徒,能在短咏唱的情境下使用威力如此可怕的魔法,应该就是在瞬间将所有的以太都燃尽了——也包括构成生命力的部分。如此想来,‘魔法断绝’的事,其实根本不可能发生。”
空见到阿贝多紧张到噤声的模样,不再注视那个失去了生命力的苹果,而是温柔地抚摸过阿贝多的手背,指尖轻轻抵在阿贝多攥紧的拳心,一点一点舒展开药剂师紧绷的情绪。
阿贝多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反抗空的动作,直至手被完全从剑柄上带离。
“那么……龙呢?”阿贝多困惑地询问道。忌惮的情绪已然从他的眼中消失,仅余对空所述理论刨根问底的想法,“你的故事里只有魔法,却没有异教徒之所以被称为异教徒的原因——信仰着身为人类敌人的龙,并且从龙取得力量。如果使用魔法的条件只有这两点,为什么需要龙呢?”
“嗯,即便是所谓的擅长使用魔法的龙,最多也就是拥有更多的以太储量罢了,以它们的心智,要想教会人类魔法也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异教徒和龙一起行动的目的,但这二者也许本不该有所关联的。”
空说完,便松开了阿贝多的手,维持着原本静立的姿态以等待阿贝多的判断。他已经力所能及地讲述了自己理解的现况,客观地回答了阿贝多的提问,但决定他的猜想能否被接受的,终究还是阿贝多本人。
最终,阿贝多环抱双臂点了点头,对空的说法表示了妥协:“好吧,如果是战胜了肆虐雪原一带的赤色双足飞龙的荣誉骑士——所做出的判断,那我也只能相信了吧。毕竟,按照我们方才的推论,那条双足飞龙大概也是黑龙的眷属吧。它的活跃多半也是黑龙复苏的讯号。”
“赤色双足飞龙,你果然知道啊……”既然这样,刚才就不该怀疑我啊!空在心里委屈地呐喊着,因为击杀摧毁了邻近一带诸多村镇的赤色双足飞龙,那正是他受封荣誉骑士的原因。
就如他猜想的那样,阿贝多在决定给予治疗的时候,并非不清楚他的来历。虽然这样说有些恬不知耻,但荣誉骑士的经历在龙脊城内确实引起过相当的轰动。如果是经常来往于龙脊城的人,不知道这件事的概率反而较低。
所以说,就是在假装不知道吧……
“这几件事都和认知的异常相关,也有涉及到诸多关联的因素。既然有了相同的调查方向,那我们就是同伴了吧。”空清了清嗓子,决定不计较阿贝多戏耍他的事。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空却感到自己和阿贝多已经一起经历了许多事件,又在混乱的漩涡中共同被裹挟至中心。
并且,昨日在异教徒的事件中,与阿贝多默契的配合,对于习惯单独行动的空来说是相当难得的体验。可以说,自从与妹妹荧分开,各自踏上旅程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过行动如此合拍的对象。
该说是怀念,还是期待呢?如果在过去的旅途中,有这样的一位同伴的话……
空正了正色,朝着阿贝多伸出手。
“阿贝多,在这件事的调查上,我没有其他能够信任的人,能请你和我一起吗?”
惊愕的表情在阿贝多的脸上一闪而过,药剂师犹豫着伸出手,动作悬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才下定决心般地握住。
指尖相触的瞬间,空感觉自己接住了对方远超过往日平静的,以及几乎无法被身体所容纳的情绪。紧接着,他听见了阿贝多的回答。
“我明白了。”
♢
“不需要和你的学徒,或者同僚交代一番吗?就算荣誉骑士本是闲职,贸然消失这么久,也会让人担心的吧。”
悬起的铁桥在垂落恢复通行的十分钟后,等候在龙脊的城门之外的阿贝多看到了赶来的空。对于空的轻装前来,阿贝多没有多做评价,只是给出了带着少许人情味的提醒。
“我有信件拜托斯万先生转交了给艾琳和骑士团了,不用担心他们。”空拍了拍手,流畅地接过阿贝多的背包,转背到自己身上。
在调整背包位置的过程中,他看了看远方又归于阴云的天空,对这两天的经历百味陈杂。
谁能想到,仅仅时隔两天,在龙脊城门的铁桥复又放行之际,好不容易才回到龙脊城的他又要返回那栋雪原之中的小屋呢?
只是,这次前往药剂师小屋的心情远比前一回要沉重得多,对于未来隐约的危机,也并没有就此看清了方向的笃定。心中所感,比起得到了同伴的安稳,竟然在此刻又是违和与茫然占据了上风。
——身为剑士,他的直觉并不薄弱,因而,想弄清不安来源的念头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罕见地令他踌躇起来。
“嗯,那就走吧。”
阿贝多越过空时,轻轻抚摸了他肩膀,心神不宁的感觉霎时被温暖所替代。空又回头望了一眼城门的方向,然后快步跟上了阿贝多的身影。
-TBC-
Notes:
- 黑龙(black dragon)其一:
A dragon in flames is Calcination, the first step in alchemical transformation. (Calcination means “reduced to bone by burning.”) This is the beginning of the Black Phase, which can be represented by the Black Dragon. During Calcination, the self is reduced to ashes through applying its internal fires.
火焰中的龙是煅烧,炼金术的第一步(煅烧意为,燃烧至骨头)。这是黑化阶段的开始,可以用黑龙表示。在煅烧的过程中,自我通过施加内在的火焰而化为灰烬。
Several dragons fighting is Putrefaction, the final cleansing of impurities, (i.e. “Purgation of the Stone”). The dragons are fighting over whether the ego continues to live or dies off. For the person involved, the dragons are confronting the inner reality of the person’s shadow, the darkness within. Eventually, the essences of the ego and the shadow are reabsorbed unifying the parts of the person.
几条龙的战斗是腐化,然后最终是净化杂质,(即“石头的净化”)。龙们为存续还是消亡而斗争。对于所涉及的人来说,龙是人们的面对的内在现实的阴影,内在的黑暗。最终,自我和阴影的本质被重新吸收、统一为人的各个部分。
In Jungian Alchemy, the dragon is the Shadow, the “dark twin.” Before transformation can begin, the dragon has to be faced. In “Deadly Powers,” Paul Trout explains that the dragon carries the fear and the shame of the self. This is the deadly power that could destroy a person. Therefore, slaying the dragon is to triumph over personal fears.
However, for alchemists, the object is to “rest in the arms of the dragon,” i.e. face the dragon and merge with it. As the original chaos, the Black Dragon has to be confronted. Once your fears putrefy, you then absorb the chaos inside you. Now, unleashing the dragon, you allow it to purify you, until dragon disappears. When that happens, the dragon has merged with you, transforming both of you into one perfected being.
在荣格炼金术中,龙即是阴影,或称暗影双生子(dark twin),携带着自身的恐惧,因此,屠龙的过程就是战胜自我恐惧的过程。但对于炼金术士来说,目标是“在龙的怀抱中休息”,即,面对龙并与之(自身的暗面)融合。作为原初的混沌,黑龙是必须面对的,一旦你的恐惧腐化了,那你就将混沌吸收到了你的体内。现在,释放龙,允许它净化你,直到龙消失。当这个过程发生,龙就与你合二为一了,将你与它都转变为了完美的事物。
——《THE SHADOW: DRAGONS OF ALCHEMY》by neptunesdolphins
2.黑龙(black dragon)其二:
In the Western or Hermetic external Alchemical traditions there mainly exists two major paths according to the subject matter, that of the Red and that of the Black Dragons. In Hermetic Alchemy the Dragon signifies the First Matter or Prima Materia, the crude material basis that is to be subjected to the Great Work, or Opus Magnum.
在西方或赫尔墨斯主义的外部炼金术传统中,根据主题,主要存在两条路径,即红龙和黑龙的路径。在赫尔墨斯主义炼金术中,龙代表第一质料或最初的物质。即原始材料将受到伟大工作(the Great Work, 炼金术语,指将不完美的事物变得完美,也可以看做炼制贤者之石的过程),或杰作(Opus Magnum, 炼金术语)。——《The Path of the Black Dragon》 By Tomas Stacewicz
3.以太(Aether):四大元素之上的第五元素,代表精神(spirit)
在于炼金术/药剂学(炼金药剂学)方面,最经典的依然还是在第一章中提过的帕拉塞尔苏斯,以四元素,三原质的再发现,为其在炼金术(据说)的主要贡献,本身即为药剂学与炼金术的代表人物。
其余西方古典医学与之相合的理论,主要为以四大元素为基础的,由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提出的体液学说。非西方的,七脉轮中的喉轮(Ham),语言,词语投射(咏唱),倾听与讲述真理的力量也对应到以太元素。
将魔法视作一种藉由精神力量以施展的仪式或行动,或许本身也是合适的看法。
(对于ff系列的玩家,使用我们现有观念中的以太就可以了;对于月厨,可以理解为以太是流动于自然万物间的魔力,由大源Mana和小源Od组成,该世界观里的魔法仅能使用Od。)
此外,以太学说中的以太,主要是指宇宙中充斥的看不见的微粒。因为自然界如光,电磁波等,可以在无介质的真空中传递,与经典力学中其余“需要接触方可作用”的表现不符。因而自17世纪以来,科学家们试图证明有一种被称为“以太”(由亚里士多德提出)的物质,可以作为光或电磁波传递的媒介而存在。与量子力学存在冲突,虽有少量证据倾向于以太学说的表现,但至今未能举出决定性证据。
4.双足飞龙(wyvern):顾名思义,双足的飞龙,一般被认为是龙的系谱中,仅次于真正的龙(dragon)的类别。
5.空所讲述的旅途见闻,原型是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及周边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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