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魔术师而言,唯一的夙愿就是探索世界的本质与真理——即为,到达[根源]。

“看起来……就是这样了。”空放下蘸了传导魔力墨水的笔,将图纸与阿贝多胸前刚刚绘制的魔法阵进行对比,随即为自己不怎么出色的画技没有引起严重的纰漏而暗松了口气。

“是的,这样就好。”阿贝多从后仰的姿势坐正,低下头快速检查了一眼绘制的图案,眨了眨眼,“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空。”

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尽可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阿贝多先生,道谢的话不该是您来说。”

“嗯?那么就辛苦你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对我的消耗很大,若是由我来做上位,恐怕无法支撑到最后。”

“我的意思是,恋人之间,不该为这种理由道谢吧。”空低下头,将他面上的几缕碎发拨到耳后,亲吻了一下阿贝多的脸颊。

冬季的伦敦气候湿冷,即使是在室内,都隐隐弥漫着来自北大西洋的凉意。阿贝多对自己身体轻微的寒战不甚在意,空却有些看不下去,扯过堆叠在床边的绒毯,从背后裹住了阿贝多光洁的肩膀,又让他躺下。

纯黑的绒毯如同渡鸦光泽的羽毛,愈发衬托出阿贝多白皙的肤色,这本该是极为美丽的景象。可当炼金术士平静地沉入黛色的柔软时,空却忽然觉得沉寂的暗色像裹尸布般的不详。

不……其实不仅是绒毯的问题。非要说的话,从他踏进阿贝多的房间开始,这种怪异的感受就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了。

空摘下阿贝多的发绳,又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对魔术师们的居家方式无奈地感慨:“您真该试试空调制暖,我能保证它的效果一定不逊色于魔术,还能省下超过一半的费用。”

阿贝多笑着回答:“是吗,可惜我们不是现代魔术科,让那些执掌权力的魔术师纡尊降贵,去用‘普通人’的技术,或许还是太为难他们了。”

“唉,那就没办法了。话说回来,您怎么突然想到……邀请我来做这件事?”——况且,还是以一种过度正式的方式。空在心里默默补充。

在租屋门口打开写着精致花体字的信封时,空的内心还有些忐忑,担心那会不会是对他学术报告不及格的预警。可当他快速浏览了邀请函上的内容时,面颊迅速烧得绯红,无法直视地将邀请函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以平复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

怎么会有人能够以高雅的语句写出如此旖旎的内容?而且通常来说,这应该是无需刻意计划安排,水到渠成的步骤吧?

“啊,说的没错。毕竟这件事与你有关,我也不该再继续瞒你。”阿贝多伸手抚向空的颈后,将空揽到自己怀里。空的头发比他想得要更为柔软一些,即使磨蹭着颈间单薄敏感的皮肤,也没有带来任何刺痛,“你在创造科的教室这么久,应该也已经听说过我是人造人的推论。”

“是的,我听说了。”空有些紧张,想要抬起头来看阿贝多的表情。可炼金术士的力度温柔却难以反抗,空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胸膛相贴的亲昵让他的感官有些麻痹,而阿贝多还在抚摸着他的脊背,这又进一步加重了他的羞赧,“那么,您是……”

“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因为那就是真相。最近一个月,我察觉到身体的机能开始衰退,想来那大概意味着我作为人造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将我的魔术回路移植给你,并且指定你来继承我的魔术刻印。”

在讲师宣布下课的一瞬间,教室里扒在墙头的使魔,靠着墙壁的替身人偶,以及近半数亲自坐在教室里的学生纷纷快速离开,一溜烟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毕竟所有的学生都知道,阿贝多先生在下课后通常会立即前往工坊进行实验,占用时间会令他感到不愉快。

阿贝多环顾四周,直至确认了教室里不再有其他的存在后,才踏上圆形教室的阶梯,走到坐在靠后排的那名试听学生面前。

在授课的过程中,他留意到了这个过分安静,几乎是独立成另一片空间的角落,随即认出那是找过他几次,每节课都出席,却始终没有正式提出要留在创造科教室的试听学生 。

他以眼神示意对方在课后留下,而对方果然领悟了他的意思,按照要求等在原位上。

“对于刚才上课的内容,你有什么想法?”阿贝多平静地望向空,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

金发的男生抬起头来,目光漂移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是否应当起身:“您的讲课非常清晰,我受益匪浅。”

“是吗?但是看起来,你并没有尝试的意愿。”阿贝多留意到了空的局促,拉开了相邻的一张椅子,坐到他的身边,语调温和,“有什么让你犹豫的地方?”

空微笑了一下,十指在身前交叉,虚虚拢着不存在的创造物,像一枚结不出果实的空壳豆荚:“您明知我的魔力无法负担如此大规模的创造。”

这是一句诚恳的话。

魔术的强弱,往往与在血脉中积累的时间呈正相关。空是魔术并没有代际间传递多次的新世代(New Age),这条信息清晰地写在空递交给阿贝多的履历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与之相对应的结果,就是空无法使用任何魔力消耗剧烈的魔术。

这也导致了几乎没有学科愿意招揽这样一个看不到任何潜在价值的学生。

而阿贝多几乎是时钟塔内相反的存在。虽然他隐藏了自己的姓氏,雪白的肤色与白金色的头发,以及刚进入时钟塔就在课堂上展示的近乎神迹的炼金术,几乎直接指明了他是来自于德国某个以炼金术而见长的魔术名门。“阿贝多是人造人”的推论,也自那时起就在时钟塔内盛行着。

据传言,在还未决定学科的归属时,他曾收到来自六门以上学科的邀请。但是最终,阿贝多选择了归属平民主义的创造科,回绝了贵族主义的矿石、动物、植物科的邀请,并在毕业后没有选择回到德国,而是留校成为了讲师。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家族为何改变了栖居冬之森并闭门研究的方针。但正是因为他的加入,时钟塔的学生们才认知到创造科在炼金术这一分支上的造诣。

而具有如此华丽背景的阿贝多却很快回复同意让他旁听,没有直接回绝资质有所欠缺的他,对空而言这已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魔术的探究不可脱离实践,炼金术亦是如此——请尽你所能地试试看吧,我会在一旁指导你的。考虑到你是初步尝试,不必凭空构想,以你最熟悉的生命为目标就好。”

鼓励且期待的目光映入空的眼眸,令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空在心中选择了自己下意识想到的生物,按照阿贝多的课堂上所教授的内容开始了创造。

前期的步骤渡过得快速且顺利,流畅程度甚至不逊于阿贝多亲手的演示。隔着交织而成的魔力屏障,甚至能看到纤弱的血流随着微小心脏的搏动而循环着。细微的呼吸声也逐渐明朗,在气囊与喉管都已具雏形时,空隐约听到了一声雀鸟啁啾。

一瞬间,生命于掌心的跃动令他的心温柔地融化,而阿贝多见到这一幕,也欣慰地勾起唇角,点头表示了空的创造并无疏漏。

可情况却在转眼间急转直下。

创造的过程刚进入后半,伴随着一阵魔力供给中断的破灭预兆,空忽而感到自己的双手开始不堪重负地颤抖。精美的塑形也在转瞬间变得如同烧制缺陷的玻璃,处处牵扯着可怖如同瘢痕的纹理。

他最害怕的,也早知会发生的事还是如期到来。

“您看,这就是我的极限了。正是因为不想创造出失败的产物,我才从一开始就不尝试……”空气息不稳地自嘲道。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滴落,洇在光泽的绒布上,瞬间吞没了鲜明的色彩,变成如同污点一般的黯淡瑕疵。

他只是静坐在座位上,像每一位其他的学生那样使用着阿贝多教授的知识,但仅仅是使用基础的创造魔术,空就像跑过了十几公里的路途那样疲累不堪。

对于资质不足的人来说,魔术就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即,耗竭一切力量也无从追赶的事物。

空咬紧了牙,固然还在勉力坚持,但那注定只是徒劳的负隅顽抗罢了。即使是初学者都能看出来,他的炼成工作必定会失败。

可阿贝多却只是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半成品,不仅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目光中的期待反而更盛:“不,只要你心中的概念是清晰的,创造就没有失败。请你维持专注,继续想着打算创造的生命。”

在空的惊愕中,阿贝多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毫无顾忌地将柔软的舌头探入他的口中,灵巧地卷动着他的唇舌,渡来带着淡薄甜味的唾液。

魔术师的体液之中蕴含着魔力,对于极少数魔力特别丰沛的魔术师而言,仅仅是接吻就能达到补充魔力的效果。伴随着一阵如同冰雪中花束的清冷淡香,在唇齿相接的瞬间,空感到魔力流汇入他的体内,瞬间浸润了枯竭到干渴的魔术回路。

“别走神,现在到了该将内部结构与外形调和的关键阶段。”

空不知道阿贝多是抱着什么心态如此要求,又为什么相信他能够做到——这太令人为难,简直就像将一片午餐肉摆在小狗的鼻子上,并要求它绝不许吃掉那样煎熬。

也许仅有岌岌可危的一点细枝末节的思绪还悬垂在手中创造生命的身上,也许是在脑内早已幻想模拟过千百遍,如今空所要做的,不过是将这个熟悉的流程付诸实践。故而创造的过程没有直接因阿贝多出格的行为终止。

阿贝多与空的身形在短促的相接后分离,唾液连成的银丝伴随着二人魔力交连的终止而断裂。一只白金的团雀从空的手中好奇地抬起头,朝着它正面对的阿贝多抖了抖翅膀。

空呆滞地望了阿贝多一眼,想伸手去抹嘴唇上残留的水迹,可幼小的生命俯卧在他的掌心,令空有些不知所措:“您……给予其他学生的指导,也是用这种方式吗。”

“不会。因为他们的情况与你不同,不是魔力过剩却缺乏思维能力,就是二者都不具备,无法令我产生单独指导的兴趣。”

阿贝多以指尖轻触了一下团雀的鸟喙,又从炼金外衣不知藏在何处的口袋里取出几粒饲料喂给了乞食的成鸟。碧色的眼睛微微抬起,看向捧着新诞生的小鸟,不知如何是好的空。

“你有天赋。留在创造科吧——即使有来自其他学科的邀请,也希望你能回绝。我会尽我所能地指导你。”

“如果创造科愿意接纳我,那将是我接到的第一枚橄榄枝。我没有拒绝的理由。”空苦笑一下,用拇指轻轻揉搓了一下团雀的头顶。

在注重权力与阴谋的时钟塔,每一次展示底牌都要讲究其能换得的收益,而空却径直坦白了自己不具备更多的筹码,这是无异于自降身价的,十分不明智的做法。

如果要说空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他隐约感知到,这位年轻的讲师有独属于自己的衡量价值的方法,而那并不关乎权谋。

或者,仅仅是因为他无法对阿贝多说谎。

“但……我是在您的‘帮助’之下才完成的创造。能冒昧问一下,您为什么会接纳甚至不能独立完成最简单魔术的我呢?”

阿贝多从座位上站起来,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衣领,指肚在他脖颈间的一抹亮色上轻轻地抚过:“也许是因为,我能越过你魔力不足的表象,察觉你具有使用五大元素(Average one)的天赋;也有可能,我正是看中了你没有家族显赫的背景这一点吧。”

没有显赫的家族,也意味着不具备必须传承的魔术,还是未被赋予色彩和形体的质料。

原来,是从那时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切了吗?

空在心中为对方的深谋远虑而感到心惊,至于悲伤则没有那么强烈——他好像已经有些习惯这类事,以至于只能为这份熟悉感无奈。

空的双手被阿贝多引导着覆上他的胸膛,按在那枚刚刚完成绘制的魔法阵上。食指有意地经牵引抚过胸前的凸起,最后在法阵的边缘擦出一道模糊的拖曳痕迹。

无论是否想要抹去调律的痕迹,术式已经开始,它的作用被定格在开始的刹那。

“吻我吧,空。”

阿贝多微笑着下达了指示,语气和他指导魔术时没什么不同。

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又或者在接吻这件事上,他是不想拒绝的。

可当他以自己习惯的、演练了千百次的方式吻上阿贝多的唇时,阿贝多却强硬地撬开了他的齿关,柔软的舌头探至更深处,以空从未见识过的炽烈方式掠夺着他分泌出的微薄魔力。

有一瞬间,空怀疑以自己的体质,会不会魔力浓度低到根本无法被阿贝多感知。可最终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在从他口中毫不留情地攫取了体液后,阿贝多裸露的身体上醒目地亮起无数金色的花纹。

“这、这些难道都是……”

尽管早已做好了阿贝多的魔术回路比他要多上好几倍的心理准备,但在见到对方遍布全身的繁复纹路时,空依然感到自己所见的奇迹已经超过了他能想象的范畴。

“很快,你也会拥有它们之中的一部分。”

阿贝多的指尖解开了空的领扣,双手又沿着他紧实的腰肢向下探。净透宝石般的双眸并未移开视线,却精准地握住了他的皮带扣,然后流畅的解开,半褪到露出蓄势勃发的性器的角度。

阿贝多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让手掌的温度略微回升,才用修长的十指攀上那个部位,尝试般地轻抚起来:“会有些冷吗?我记得你不太喜欢伦敦的气候。”

“不,恰恰相反……”空不觉得冷。伴随着身体无限贴近,以及被握住性器的动作,他只感觉到愈演愈烈的燥热。

沉重的情绪积郁在他的心间,堆叠着加重了下身渴望得到宣泄的欲望。但阿贝多抚弄的速度并不快,一下一下只是拨撩,比起为他纾解,更像是在确认空有能力完成接下来的事项。

阿贝多知道空的情况,因而那些魔力含量稍高一些的液体是要留给炼金术士自己的。

被牵引住裤腰的姿势让空动弹不得。维持俯卧的姿势,半撑在阿贝多的身上的时候,他的视线无意间落到了阿贝多脖颈处。

——如同每一次空见到它那样,金色的十字星总是在那里。在阿贝多的身上。

平时,身为讲师的阿贝多总是在衬衣上束一条领带,遮住了印记的下半部分,只露出最上方的尖端。因而这是空第一次见到它的全貌。

眼下,它正随着阿贝多全身的魔术回路一起明暗闪烁,像是全身的血液循环都流经心脏一般,成为了魔术回路的汇聚之地。

“嗯,你没有猜错,这是我的魔术刻印。”阿贝多闭上双眼,微微扬起脖颈以让刻印暴露地更明显,“试着碰一下它吧,让它习惯你的存在。”

魔术刻印,或者称之为魔术师的“植入魔力器官”更为准确。是初代的魔术师将蕴含着强大魔力的生物碎片强行塞进身体里而形成的回路结节,并随着血脉而将一族的魔术传递下去。

空按照阿贝多的指示,俯身亲吻了那枚魔术刻印。有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魔力如同遭到啃噬,陷入了短暂供给中断的状态,随后,魔力不足的感受迅速令他的身体干渴起来。

他带着有些粗重的喘息望向阿贝多,又低下头压抑自己的冲动。

可这一番明显的转变自然没能逃过阿贝多敏锐的感官。炼金术士从空的呼吸声中判断出他进入了状态,于是停下了抚弄空下身的动作,转而睁开眼。

“性爱是调整匹配魔术回路最好的方法,在基础的课程里应该有学习过吧。”阿贝多毫无避讳地分开修长的双腿,又以双腿微微抬起下身,使空的角度能够隐约看到紧闭的穴口,“扩张是你来做,还是由我自己动手?”

空的喉结微动,吞咽以压抑自己的急躁,没有考虑就接过了那瓶润滑液:“我来吧。”

与从容的态度相反,在空探入指尖的过程中,阿贝多露出了对陌生触感有些不适的怪异表情,时不时眯起双眼,轻轻调整着身体受力的姿势。一点细微的嗓音从他的喉中溢出,虽然能听出有意的克制,依然掩盖不住声线中的颤抖。

“别乱动,我会控制好力度。你挣扎才可能划伤——”

空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想要制止阿贝多不安分的动作,然而在手掌抵住他的导师胸膛前就被握住,引至他方才已经忍不住看了许久的魔术刻印。

“黑土诞生白垩,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承接这枚魔术刻印。”

阿贝多伸手,轻轻地按在颈部的皮肤上,又与空的手握在一起。但无论是哪一方,他们的指尖都并未离开那枚刻印。

一切的关系都基于传承魔术的目的而构筑,他与阿贝多之间的恋人身份,本也该是如此。

魔术师们都极为深切地爱着自己的后代与弟子,这句话并不是谎言。但这份爱存在的原因,却并不是某种亲密的感情羁绊,而是因为,他们都是魔术的继承者,是魔术师毕生价值的延续。

所以,空并不能指责阿贝多对他们的恋人关系存在欺骗或背叛——魔术的传承,那就是“爱”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的意义。

“它叫做‘杜林’,来自于炼金术创造的幻想种——龙,其特性是‘魔力的汲取’,可以持续不断地从地脉中缓慢地获取魔力。伦敦的灵脉以巨龙的骸骨为基础,恰好是它最适合的地方。我想,这应当是你非常需要的。”

“我确实想象过,如果没有魔力的约束,我能做到哪一步。”空不否认阿贝多所说的话,他挑了挑眉,带着些晦暗的的心思轻轻撩过敏感带的位置,感受到后穴的一阵剧烈紧缩,“但对你来说,它似乎不是那么合适。”

阿贝多受激地绷紧了双腿,握着空手腕的掌心颤抖,却并未指责空的贸然行动:“哈啊……你很敏锐。不过,对于没有生命的人造人来说,首先要能够从外界吸收魔力,才能活动不是吗?”

空睁大了眼睛,产生了一种莫名恐怖的联想:无数纯白美丽的人偶端坐在阴暗的地下室内,低沉着无神的双目。

爱因兹贝伦家的创造者从前一个人偶的喉部剜下那枚并未亮起的印记,然后拿着魔术刃将沾血的皮肤楔入下一只人偶的脖颈。

如此往返,重复……直至印记终于发出运转的光辉,带动着美丽的人偶抬起染血的颈部,越过周围残酷血腥的一幕,含着天真茫然的希冀望向他的创造者……

“换而言之,能够成功接受‘杜林’,并吸收魔力而开始活动的,就是‘阿贝多’。不过现在,就连我也不再被家族所需要了。既然我在抵达[根源]之前,身体的机能就率先发生崩溃,‘白垩’与‘黑龙’,这个组合在他们看来应是已经失败的作品。”

“我不这么认为,阿贝多,你并不是失败的作品,更不是依托于魔术刻印才有自己的价值。”空有些急切地反驳。他知道这样失去冷静的态度,也许会让话语的说服力降低,可他就是无法容忍这样的想法,“我、还有教室里的那些学生,对你的爱戴都不是为了这个东西。”

“谢谢你愿意这么想。能被你肯定,那么我的价值就还存在着。”

阿贝多轻轻拥抱了空,温柔地亲吻了空的额角,随即抬起腰身,配合着空的动作接纳入抵在穴口的性器。在说这段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失神,攥紧了裹着身体的绒毯,准备着承受被进入的疼痛。

——带走我剩余的价值。请你需要我。

空望进那双沉入黯淡的眼瞳,听到眼睛的主人在如此请求。

他抬起阿贝多的双腿,膨胀的阴茎顶入以男性来说过于光洁的私处。不知是不是人造人的关系,阿贝多在时钟塔登记的年龄分明早已成年,身体的发育却仍有少年的青涩之感。

虽然空大抵也是差不多的存在,但毕竟是由他来上位,当他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侵入自己导师身体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像欺凌。

撑开身体的感觉令未经人事的身体迅速做出了激烈的反应。即便已经想着要勉强放松,疼痛也依旧超过了调节的阈值,只允许阿贝多发出干涩且嘶哑破碎的声音,慌乱地抓住相对坚硬的床垫,借由握力缓解身体积蓄的痛苦。

空有些惊讶于阿贝多竟然会疼到这种程度,想要向后退出阿贝多的身体,可阿贝多却勾了勾漂亮的双腿,挡住了他退却的路径。

“空,没关系,请……继续吧。”

刚开始的时候疼痛是常态,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疼痛总也能有所缓解的吧。空的心跳剧烈,在困惑之中不自觉就听信了阿贝多的说法,凭着过往的经验猜测着,狠下心放开动作大力地操弄了两下。

然而,身下人发出的凄厉叫声迅速让他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啊!空……啊……”

阿贝多在床上痛苦地挣动,身体像是被绞得濒临破碎的结构,脊柱反射性地僵直,而后为了抵消曲向床面的一侧。冷汗与眼泪在他的粗喘之中渗出来,顺着额角流向发根,将浅亚麻色的发丝并成几绺。

空从没有见过阿贝多如此失态的模样:不仅失去了往日的优雅自持,显得有些毫无节制的放浪,就连秉性之中从不淡褪的那份冷静也已然消抹。比起站在讲台上解析着精密的创造魔术,此刻的阿贝多更像是躺在淫乱的床上,逼迫自己承欢的雏妓。

但当他看到阿贝多的身体时,却忽而恍然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魔术回路可以看作是魔术师神经的延续,对于优秀的魔术师来说,这二者的功能可以互相取代。如果空的猜测没有错,将一切可用的神经全部改造,这就是爱因兹贝伦家为人造人刻入数量如此庞大的魔术回路的方法。

换而言之,阿贝多在激活魔术回路的情况下,也等于活化了躯体上的半数神经。无论疼痛还是快感都会贯穿他的感官,以超出普通人几十倍的方式作用在他的身上。

即使是最温和的性爱,在这种程度的叠乘影响下,也与酷刑无异了。

空有些低沉地垂下眼睑,轻抚着阿贝多僵硬绷紧的颈侧,有些艰难地劝诱道:“阿贝多,放弃吧。你在这样的状态下还想继续调整移植魔术回路吗?”

“对不起,我太失态了。”阿贝多咬着自己的手指,早已绷得发白的指节又被咬出泛红的血色,“我会忍下来的。”

“这是应该忍耐的事吗?”空的语调不自觉地拔高,却也做不到真的对忍受着痛苦的阿贝多发火,“你还记得自己是用什么借口邀请我来到这里的?”

——你说我们是恋人。可你所做的事情却是披着善意的伤害。无论魔术回路还是刻印,你都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

阿贝多闭上眼,面色苍白地以口型确认,又道了歉。

这番举动并不能安慰到空,恰恰相反,空只觉得更加难过。阿贝多总是太过优秀,无论是作为魔术师还是炼金术士,都会臻于极致,所以,作为魔术师的阿贝多一定无法理解他的痛苦。

空低下头,手掌伸进绒毯握着阿贝多的腰肢,又将身体斜向倾轧,将性器再度顶到近根处,小幅度地来回挺送。

而这一回,未经纾解的性器还没在阿贝多的体内抽送几下,仅仅是轻轻顶到了敏感带,他的导师就发出一阵连续而崩溃的低声叫喊,伴随着后穴痉挛地收缩,白浊喷溅而出,猝不及防的洒到了空的胸口和上腹部,又顺着腹侧线滑落一段距离,滴回到阿贝多的身上。

纤细的脖颈垂死般地向后仰起,如同寄生在喉部的魔术刻印明暗闪烁。空的意识也有些空白,他的下体埋在阿贝多的后庭进退两难。而在他想清楚该怎么做之前,就感到腹侧一阵生长般的微弱刺痛,紧接着,因魔力匮乏而产生的燥热随之消解。

阿贝多紧紧抓着空的手腕,力度不算很重,传递到腕骨仅仅是微弱的疼。失神的双眼仓促而依赖地望了一眼空,便再度无力地垂落,伴随着一滴泪水溢出眼角而轻阖。

阿贝多的性格喜静,这在秉持着秘密主义的魔术师们之间不算什么罕见的个性。因而单独指导的地点也被阿贝多定在自己的家中。

银白丝线织成的白鹄使魔如期等候在宅邸的门外,见到空后微微低下头,转身替他引路。

未受寒冬困扰的花蔓上点缀着不知名的白花。门前小径栽种的植物也是雪一般的白色,这在光照日数不足的伦敦显得独树一帜。

——不过,在未被邀请的外人看来,这里的景象一定经过了伪装,因而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富裕家庭差距不大吧。

空猜测着蹲下身,想要近距离观察一番这些神奇的花,引路的白鹄却猛地向回冲来,咬住了他的衣服下摆,随即焦急地扇动翅膀,将他往回拽了一小段距离。

紧接着,丝线织成的白鸟中传来了阿贝多的说话声:“请不要突然靠近那些花,它们之中藏着一些自律防卫系统。贸然接触的话会受伤。”

就像为了佐证阿贝多的话,花坛中几簇泛着淡蓝的花茎直立了起来,像是食肉的莹灯鱼那样甩了甩闪着微光的花冠。

空心有余悸地退后,亦步亦趋地跟紧了领路的白鹄:“好的……抱歉。”

踏入布置简洁,却于细节处处透露着精致的私宅后,空像是等待报告挨训的学生那样僵硬地坐到了沙发上,有些局促地看着阿贝多为他递来茶点,随之在他的对面落座。

毕竟不是在魔术的世界中长大,魔术的资质又有限,空的许多基础知识都有些薄弱。而阿贝多在单独指导的情况下,势必会发掘出他更多的问题。

如果被阿贝多发现,他是考前恶补了魔术界的文化常识,才勉强挤进时钟塔混得学习的资格,本质上仍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甚至又转而认为他不具有私下教学的价值,那该怎么办?

阿贝多拿茶匙搅拌了一下泡好的茶,感到触手的温度有些烫,于是放弃了先让客人先享用茶点的打算,直接切入了正题。

“空,关于你上次创造出的那只团雀,它现在的情况如何?”

“啊,它很健康,甚至长胖了一点。”空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的问题,他还不至于答不上来。

“这是很好的现象。健康,说明你对它的理解是正确的。如果创造者的认知有错,或是在构思上存在不合理之处,那么创造的生命很快就会凋亡。”

“呃,要说问题,也有一点吧。我印象里这种鸟虽然翅膀比较短,至少是有着飞行能力的,但它……好像不会飞,甚至有些恐高。你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吗,阿贝多?”

“养在笼子里不好吗?我想对于许多鸟来说,比起在外遭到天敌的追捕,它们更愿意躺在笼子里,等着饲主主动送来美味的饵料。”阿贝多喝了一口加了糖的红茶,抬起头平静地看向空,却仿佛要洞察他在思想上与魔术师的差别。

他似乎很好奇那只团雀,但重点却并非团雀本身。

直到这时,空才意识到,也许阿贝多并不是选择了轻松的话题,而是这位炼金术士,本就具有见微知著,从细节处推知极为重要情报的能力。

“空,我虽然是创造科的讲师,但并不意味着我对动物或是植物科的内容一无所知。欧洲境内的五百余种鸟类,以及部分鸟形态的幻想种我也大致悉知。你所创造的团雀,据我所知,于欧洲的境内并不存在。”

空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在使用创造魔术时,他不希望创造魔术失败,阿贝多又建议他选择自己最熟悉的生物,于是空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团雀。彼时阿贝多的主动令他有些紧张,至于那只团雀是什么品种,又怎么还有余力去关注这一点?

阿贝多将食指的指节抵在了自己的唇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空。而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被俘获进了对方言辞的陷阱。

“我仔细地看了你递交的履历。根据个人经历上所呈现的内容,你的出生地就在欧洲,且没有长期居住在更远国度的经历。我很好奇,你是在哪里见到过这只团雀,甚至于……它成为了你最熟悉的生物。”

“我……”空感到一阵眩晕的窒息,紧绷极限的神经传来思考过载的胀痛,额角几乎渗出冷汗。他在想法迫近空白的脑海里生硬地搜刮,才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了搪塞般的答案,“博、博物馆。科普类的。寓教于乐的。”

这个答案几乎带着些好笑的意味,换作任何其他的群体,都绝对无法理解科学博物馆为什么能成为借口。但对于魔术师而言,它就像喷在猫咪行走路径上的柑橘味芳香剂那样,不仅不会使那些灵巧的精灵感到清爽地愉快,反而是对症下药的难以忍受。

在通常意义上而言,魔术师可以说是现代科学技术的废物,缺乏基础生活常识的人。出于“魔术世界”的自矜,来自名门望族的魔术师们大概绝不会产生“想要了解科学技术”这种想法,反而对于科学使神秘不断衰退一事感到入骨的仇恨。

空只能寄希望于阿贝多同样高傲,在提到“科学”的话题时就感到厌倦和不屑,也不会再于此一问题上深究。

“嗯……是吗,我明白了。”

阿贝多微微垂下眼睑,从语调之中难以判断他的情绪。最终,他接续了空在最初向他提出的疑问。

“那就教它飞翔吧。虽然以鸟类正常的生命周期而言,确实是有些晚了,但既然它没有双亲可以承担这一职责,那你就是最适合教导它的人。”

空觉得,阿贝多一定是看穿了他的谎言。因为阿贝多平常在讲课时,总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显得理性而稳重。

可这一回,当阿贝多握住他的手掌,一步步引导他如何调整分配自己的魔力时,眼中却是满足与温柔。

这样的表情,空只在阿贝多于课堂上听到来自其他学生新颖的观点时见过。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熬过的那堂课,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租屋处。在那之后,空渡过了一段极为胆战心惊的时间。

跨越星海,穿梭于不同的世界——以此世的法则来说,那是超过了魔术的范畴,绝对足以通向[根源之涡]的,货真价实的魔法。

一旦他来自于其他世界的秘密公之于众,原先虽算不上顺遂,却还勉强称得上平稳的生活必定会被打破,继而将陷入极为严重的麻烦之中。

而他作为魔术世界的末流,对此毫无抵抗的手段。

可出乎空意料的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魔术协会的人对他进行明面或者暗中的调查,更没有极其严厉的审判会议逼他坦言自己的来历,就连教室里那些出身高贵的倨傲学生们,也没有多看他任何一眼。

从结果来判断,阿贝多没有对任何人说出他的秘密。这对于追求神秘的魔术协会,或是无比渴望复现魔法的爱因兹贝伦家族而言,应当是一种背叛。

阿贝多在两周的课后主动拦住他,询问他为什么上周没有来,语气之中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伤心和失落。

直至与那双澄澈的青色眼瞳相对时,空才明白阿贝多将这段私下里的关系看得极重。并不是身为魔术师的阿贝多背叛了,而是在炼金术士的心中,有着其他更为重要的,值得献出忠诚的事物。

而背叛了那份信任与感情的,是空自己。

“许多生命在垂死之际,往往会爆发出繁衍的本能,因而越是遭受干旱与极端气温的花,往往开得越繁盛。我想……我正是为此,才希望你能和我……”

阿贝多将双腿交叠在空的背后,自然地引导着对方将性器压进他的身体最深处,又用力地深呼吸了两次,紧接着别过头,目光落在房间对侧的墙面上,那一对交叠在不远处的、属于二人的佩剑。

他早已无法再像以往一样流畅地挥剑,于是秉着不浪费优秀作品的原则,将辰砂之纺锤赠送给了空。

那把剑的特性于旅行者来说并不太适合,但在那时候,他总能看到空将之佩在自己的身侧,即便也依旧很少使用。

阿贝多很难说清自己为什么曾经拥有面对孤独的自信,却在走到了这一步时抑制不住对旅人的感情,迫切地希望对方能从他身上带走这最后的一点价值,又给予他一切深沉且刻骨铭心的感受。

有些东西他意识到得太晚,以至于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研究清楚了。

“你说过,生命的优劣不应该以长短判断。”空握住他的手掌十指相扣,维持着这个姿势亲吻他的手背,“我以为你会更重视生命的体验。”

“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谎,但那个答案……啊……也是我安慰自己的手段。”阿贝多被空的顶弄又逼出几滴眼泪,“追逐世界真相的时间,无论多久都不足够。对于生命的长短无能为力,最终使我们只能慨叹‘时间不够用’而已。”

空沉默着低下身去吻阿贝多的眼睛。舔弄也好,遮掩也好,他只是害怕看到对方眼中的平静和期待。

即使阿贝多是哭喊着说要活下来,打骂或是啃咬以发泄他的恐惧,对空来说都要轻松地多——那意味着阿贝多至少还愿意自己背负生命的重量。

性爱的本能是生死之间的转换枢纽,它以破坏与攻击欲望来表达爱,却将这一过程视作生的延续,于纵情的快乐后不再过度地执着于生,而是逐渐衰落,奔向生命渴望回归的姿态——死亡。

但当意识到悲剧的无可避免时,自矜和高傲总会迫使人们选择优雅体面的死亡,不仅不愿意承认自己抱憾终身,反而以托付之名欺骗自己终将到达梦想成真的彼岸。

所以温柔的人总是被迫接受最残酷的命运,以最敏锐怕疼的心脏背负最沉重的重量。为了心爱之人于生命终末的片刻安宁满足,就将自己变成微笑着应允的傀儡,在他人夙愿的诅咒下失去自我。

阿贝多在温暖的潮涌之中搂紧了空,以破碎却竭尽全力的嗓音回应:“谢谢,空。你——”

其后的话语像是在他的躯体上刻下不可逆转的程式,将他钉死在了周而复始的循环之上。令他不断地跨越寻找着下一个世界,然后带着新刻上的血痕落荒而逃。

悲剧总是以相似的形态重演。如同百慕大上失联沦陷的船只,死亡高速上接连发生的车祸,无论多努力地避免重蹈覆辙,最终却只为不详的故事增添一笔苍白的数字。

在高潮余韵的恍惚过后,空抬起头来,直视着已经完全脱力,意识模糊地躺在自己身下的阿贝多。

一条淡金色的魔术回路已经从阿贝多的腹侧移植到了空的身上,被剥离了回路的白皙皮肤上泛出淡淡的血痕,又沾到了开始渐渐干涸的白浊。

而主导了这一切的阿贝多已经完全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双目失焦地半眯起,抽离神经的疼痛与传遍全身回路的性快感让他的身体仍在轻微痉挛着,以至于只能咬紧下唇,止住溢出的呜咽。

空在暂时的休憩时间里退出阿贝多的身体,侧躺在自己导师兼恋人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拢住了阿贝多因挣扎而从绒毯中露出的双肩,让对方依靠在他的怀里。

平日里那位无论何时都维持着冷静的讲师此刻终于显得脆弱,睫羽沾满泪迹的双眼轻轻抵在空的肩上。

“疼得受不了的话就咬吧。我在这方面比较钝感。”空抚摸着阿贝多的背,轻声劝诱。

话音刚落,空就感到尖利的牙齿抵上了他肩膀的皮肤,在准备咬下之前却又退去。他的恋人兼导师终究还是不愿意对他的身体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即便对他来说,身体上的受伤从来都不是主要的。

“再让我……休息一阵就好……”

而即便遭受了这样痛苦到极致的折磨,为了多移植几条回路,阿贝多势必还要将这一过程继续进行下去。

若是能到达[根源]就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将自己的价值压缩进以肉身养育的魔力器官,变成不再是人类的姿态,也要以己身铺就通向真理的道路——自始至终,魔术师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可是,他呢?对空来说又是如何?

他能像其他魔术师一样,轻松地接受从一代又一代先祖的尸体上所剥离的魔术刻印,并认为那就是自己必须传承的,光辉荣耀的价值吗?

他能接受阿贝多将自己分解成尸块,然后像咬在他身上的雄鮟鱇鱼那样,被他吸收,最终退化成不具有自己意识的器官吗?

他对神秘有如此深沉的爱,以至于能接受自己的恋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将他视作生命的延续吗?

在想清自己心中答案的同时,空同时感到了堕落与解脱——那是从献祭的十字架上挣脱的快慰。

他按着阿贝多的后背,凑到他从碎发间隐约露出尖端的耳旁,清晰且笃定地宣布自己对于魔术师世界的背叛。

“不,我拒绝,阿贝多。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根源]也不是我的追求。无论是你的魔术回路,还是杜林的魔术刻印,我都不希望继承。”

“空,你……?”阿贝多从空的怀里惊恐地抬头,急切地与他的眼睛对视,想从中寻找出是自己听错了的证据。

一无所获的他颤抖起来,手指攀上空的臂膀,想要说些什么来让空回心转意,却连是从哪里出了问题都无从推测。

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没有空的这番拒绝来得可怕。对于魔术师来说,那应当是从个体价值,乃至生存方式都遭到了否定。

“为什么要拒绝?对你来说,这件事应该没有任何亏损,而是纯粹的收益……我在课堂上看到你对魔术的向往,失落,还有其他人对你的冷遇,那不应该有错啊。”

“你看到的那些确实是真实的,但……这份交易之中有我无法承受的代价——你的死亡。无论你为我留下了怎样无可取代的价值,它们终究与你不能划上等号。”

就像不接触到人类的体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自发变得温暖的狐裘。

空拾起落在窗棂之上的一小节梧桐树枝,摊开掌心,从记忆深处抽调出某个熟悉的场景,一节银白的枝条从他的手中缓慢的生长而出,朝着几个方向抽芽生叶,而后在一阵簌簌的抖动之中落成。

阿贝多惊愕地看着这一幕,震惊于这样宛如逆转生死的奇迹诞生,却既没有任何的咏唱作为铺垫,也完全没能感受到魔力的潮涌:“这是炼金术?不,不对……”

恍惚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摇曳,又如烟云般地消散。他总觉得空所演示的场景有些熟悉,就好像……就好像那本该是他最擅长的技术,而他也曾温柔地执起空的手,一遍一遍地教会他如何再现这一幕奇迹。

绽放的新枝在一阵光华的波纹后分解为无数细小的银色微粒,空重新握着阿贝多的肩膀俯身去亲吻他的嘴唇,却没有加深这个吻,因而比起交换魔力,它只是亲吻本来的含义。

如果阿贝多不曾学习过它的含义,那么空就是最适合教会阿贝多的人。

“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因为你爱我。不是爱着生命的延续,不是爱着魔术的载体,也不是爱着朝死亡迈进的本能。”

阿贝多已经意识到有些东西似乎超过了他的认知范畴,然而自幼接受的魔术师观念却更先一步告诉了他如何反驳:“爱……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指控我不配成为魔术师,我追求[根源]的想法并非真实——但那怎么可能?我比任何人都爱着……”

“如果你是彻底的魔术师,就不应该给我自由。你会把我拘禁在自己的身边,动用你的一切权力,迫使我依靠你,否则就将面临孤立的绝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拉到一个如此卑微的境地,恳请我来掠夺你。凭你的背景,要做到这件事并不困难吧。”

空的手指点在阿贝多的胸膛上,将魔力注入在凌乱动作中被抹出几处模糊的法阵。金色的墨迹随着空摆手的轻挥而匿于无踪,揭开契约书般的伪装,露出了最为真实的本质。

“你不想将我约束在这个世界,所以即便猜到了我的造物来自其他世界,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如今却又让不属于此世的我继承你的魔术回路与刻印,这是矛盾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你想要在我身上留下些什么使我铭记——你希望我也爱你,不是吗?”

空支起上身,在阿贝多的注视下解开了自己的衬衫,露出了始终躲藏在衣服之下的肩膀与脊背:细微的剑伤,不知是什么生物的爪痕,冻伤还未彻底痊愈的疮疤……许多难以想象会发生在魔术师身上的痕迹却散布在空漂亮的躯体上。

空牵起阿贝多的手,让他触碰那些触感怪异的痕迹。有些地方麻痒,有些地方刺痛,可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属于那些已经变成了痕迹的阿贝多(Albedo)。

“我身上已经满是你留下的印痕,无法再承受更重的希冀了。如果我已经不止一次地愿意接纳你[死的愿望],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尝试着重新面对自己[生的本能]?”

“这些都是‘我’留下的吗?”阿贝多来回地轻触那些痕迹,眼里满是震颤,“我一直在猜测你是以什么标准选择停留的世界,难道……”

毫无疑问,那些痕迹虽然并不能起到魔术刻印的作用,落在空的身上含义却没有什么分别。仅仅是那几道小小的,不算起眼的伤,都能令空感到如此沉重的痛苦,而他……竟然还想将自己身上一半的魔术回路烙印在空的身体上吗?

因为他自己是更痛的那一个,所以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剩下的代价都推卸给对方背负,这样的想法究竟将空变成了怎样的存在?

已然暴露过一次身体的痕迹,空也不再遮掩,将衬衣甩到床头的靠背椅上,再次握住了阿贝多的手:“停止同调吧,阿贝多。让我给予你真正想要的。”

“对不起,我明白了……”阿贝多闭上眼,将另一侧的手背遮在眼眶上,以冰冷的皮肤镇静眼周的热意,全身的魔术回路像熄灭的灯光那样黯淡下去。

“我不是说过吗,现在该说的也不是道歉——我们是恋人关系。”

空抬起他的大腿,亲吻无人能够涉足的细腻而敏感的皮肤,指腹在腿根之处缓慢地摩挲,紧接着像是回馈一般含住一小片光洁的皮肤,以犬齿轻轻啃弄,复又转为吸吮。

他如愿地听见阿贝多几声细碎的呻吟,一片瑰丽的红痕逐渐浮现于阿贝多大腿内侧,取代了原本魔术回路的外形。

空从未有过伤害阿贝多的意愿,因而这就是他想留在对方身上的“刻印”。

在空尖端仍带着湿润的性器复又抵上阿贝多的股间时,阿贝多下意识地瑟缩身体,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惯性的疼痛却没有如期到来。取而代之,在一阵并不剧烈的胀痛后,微弱而麻痒的暖流从二人身体的接合处传来,温和地扩散至全身。

他从嗓间哼出一声柔软的音调,舒服得蜷起脚趾,纤细的脚踝在空的腰侧不稳地紧贴着。然而下一次撞击便再度蓄起更强烈的快感,像是他初次使用‘杜林’汲取外界的力量,在一阵惊厥般的深呼吸中,获得了生存的资格。

这一次,他没能克制住从喉间溢出的呻吟。

“比想象中好一些,不是吗?”

没有了衣物的束缚,空的动作也放得更开。他丝毫不顾及大开大合的动作会将取暖用的绒毯挤得滑落,只是一味地给予阿贝多生理快感的飨足。

如果冬季的伦敦太过寒冷,无法令孤独的生命无所依从地生存,那么,只要用他自己的体温就行了。

他并不觉得寒冷,恰恰相反,空感到很热。从触碰到阿贝多的身体开始,从在时钟塔外看到那一头精致的亚麻色编发开始,从他找寻到阿贝多在星海间漂流的踪迹开始。

他像一枚执着地冲撞进入世界的流星,以坠落的速度不断地追寻,将自己燃烧了太久太久。

“嗯,我还……啊……”阿贝多几次回应的尝试都破碎在自己混乱的词句与声音中,幸而空已经从这些音节以及肢体动作之中听明白了他要表达的含义。

他的腿根颤抖得厉害,在空的腰际上几乎挂不住,可他又不想停止这一切,于是竭力地将自己的腰身往上探,直至被空扣住膝弯,向上重提,像是本就外形相合的零件一般,与空的身体再度楔合在一起。

确认了阿贝多已不会再感到疼痛,空的动作逐渐加快,交错的呼吸与断续的嗓音填补了这一间装饰精致的屋子。

他们不再有魔术师贵族般的优雅气度,追寻着身与心的本能,放任自己发出淫靡的叫声。那是摒除痛苦,追寻快乐的原则。那是生。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同于魔术世界含义的‘爱’吗?我曾以为它对于有着更高追求的魔术师来说索然无味,可它却比我体验过的一切精妙魔术都更为深沉,令我……满足……”

阿贝多搂紧了空的腰,罔顾生理性滴落的泪水,让自己在对方的体温之中融化。从永冻的冬之森走到多雾的伦敦,他终于握住了那个能让他不再寒冷的暖源。

比起暖炉,倒更像是雪山之上营地里的篝火——他怎么会想到这个?

阿贝多还未来得及捕捉一闪而过的即视感,空就在一阵低沉的喘息之中啃咬上了他的嘴唇,以更为深重,直抵他峰极的律动作为回应。

灼热的液体射进他的后庭,伴随着独一无二的魔力讯息,被阿贝多铭刻进自己的身体记忆。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身上都没有增添任何的伤痕。

在先前的性事中,已到达过一次高潮的疲倦身体稍有乏力,阿贝多对快感的感受比前一次更加鲜明,到达高潮的速度却更慢,可这也禁不住空对他身体的知根知底。在空不依不饶地顶弄之下,阿贝多也于一声高亢的吟叫后达到了顶峰。

没有太多的液体从前端泄出,这几乎是一场干性高潮。

空还没从高潮的颤抖中缓过劲来,就急切地去吻他。他们的气息交换急促而狂烈,本应是交合目的的的唾液从口角流溢而出,滴到阿贝多外形优美的锁骨上;白色的半透明灼液也因这番动作从阿贝多的后穴挤出,可是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他们想要的只是彼此,而不是什么附属的象征意义,也不是生死本能的某种浓缩。

唇齿停止纠缠的时分,阿贝多在一阵阵温暖粗重的气息中微微仰起头,听见正紧紧拥抱着自己的空伏在他耳畔,轻声地祝福与请求。

“去追逐你向往的真理吧,阿贝多。但不是作为历史上的名字,不是作为铺平道路的砖石或道具,而是以阿贝多(Albedo)的身份——去努力活下来,创造延续的生命,而不是为了家族的世代理想放弃你自己。世界的真相,我想和你一起看。”

一周后的下课时间,往日宛如与教室氛围隔绝的寂静角落之中,却悄然盛开了一朵在伦敦见不到的异型百合花。

阿贝多等待了一会儿教室里的学生清场,随后走到空的身边,对着那朵白花好奇地眨了两下眼睛。

空笑着站起身,将手中创造完成的花朵插在阿贝多胸前的口袋里:“感谢您赠予的魔术回路,这一次的创造魔术非常顺利。”

“嗯,完成的很不错,不过,这种有暴露来历危险的事还是不要再做。”阿贝多低下头,将手心覆在塞西莉亚花上,为不寻常的白花做了一些伪装。

“又不是谁都和您一样能把西欧境内的物种背个八九不离十——您该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天赋就能达成的事吧?”空撇了撇嘴,转过身在随身的背包里一阵翻找,然后将一个绳结扎得十分华丽的小盒子递给阿贝多,“不过今天,我想送给你的主要是这个。”

“巧克力?”阿贝多接过小巧精致的包装盒,表情有些疑惑,“我确实喜欢甜食,但我本来就非常欣赏你。不必用这种方式讨好我,空。”

“这可不是讨好。赠送巧克力并不是纯粹的给予,而是索取的意味。因为送礼方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空微微一笑,双手背过身,有些紧张地将手指扣在一起,生怕阿贝多在听了这些与神秘毫无关联的事情后感到无聊,“阿贝多先生,你知道情人节(Valentine’s day)吗?”

“违反禁令为有情人秘密主持婚礼,名为瓦伦丁的传教士被处死的日期——我虽然对现代社会的许多事不太熟悉,却也不至于连这种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曾听闻。”

阿贝多迅速回答道。旋即,他明白了过来今天的日期,脸颊有些微微地泛红,但还是举起手中的小盒子轻轻晃了晃。

“好吧,那为什么你要再表白一次?我记得我们早就是那种关系了。”

“别以为我前一次没看出来你答应我的目的。那时你对于‘恋人’这个词的理解,可与‘情人节’中的情人没什么关联吧?”空假装拉下脸,捏了捏阿贝多的鼻子,然后眼看着那位讲师不可思议地僵在原地,心虚地跟着碰了碰自己的鼻子,“阿贝多,你来到伦敦多久了?”

“五年。其中两年是任教时间。”

“在此期间,你有几次跨过泰晤士河,尝试去外围的新城区看看?”

“两次……或者一次?”阿贝多回答,随即侧了侧目光,为自己的答案有些不确信了。由此反推,对方口中仅有的几回,至少也是两三年前的事,“这要取决于你的标准,多远才算是外围?”

“大概就是不会走到哪里都有魔术协会以及使魔盯着你的距离吧。”空无奈地摇摇头,“当然,我说的是体验一回魔术世界之外的生活。”

“那么,应当没有过。”阿贝多回答,好奇地眨了眨眼,眼神之中分明说的是:为什么有这种必要?

“从你对巧克力的疑问看来,我有理由怀疑你对现代技术的了解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过和你的情况相反,我确实是初到伦敦。阿贝多先生愿意当地陪,和我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转转吗?”

“可以,作为我取消实验的补偿,我在路上看中的甜品由你来请客。”阿贝多点头,小心地将那一盒巧克力收好,“那就走吧……不过先说好,电子地图我不太会看。”

他们乘上伦敦拥挤繁华的地铁。在背着巨大行囊的旅客从车厢的中间穿行而过时,空伸手覆在阿贝多的肩膀上,抵消了背包对炼金术士身体造成的伤害。

他们跨越半座城市,只为在远离魔术的世界走入一条普通的小巷,坐在安静的餐馆里望着街景,享用一顿口味对于传统守旧的炼金术士来说“过分激进”的午餐。

归来之时已经下起暮雨,两位魔术师放弃了身体的强化,以常人行走的速度步行过泰晤士河畔。一贯的阴云天是的泰晤士河畔的今日并不如银镜般明朗,但深青色的波澜却和阴翳天的阿贝多瞳色相近,因而在空眼中别有一番风韵。

空拿出[手机]给阿贝多拍了一张照片——黑铁雕花的路灯在雨雾中亮起暖黄色的光团簇拥下,衣着正式的阿贝多正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明明未经任何处理,却像是古典时代的画作。

他们本可以轻易地使用魔术进行避雨,但当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遮过他们的头顶时,阿贝多抬头看着黑色的幕布,忽而感觉这方狭小的无雨之地就像一种固有结界。

他们的世界独立在细雨和魔法之外,走过繁华的城市,但最紧密的联系来源于彼此;看似与外界相连,却于喧嚣之中遗世独立,没有任何身外之物插足的余地。

阿贝多伸手去接了几滴从伞骨上滑落的水,又将它凑到鼻尖底下嗅闻。轻微污染的雨粒没什么气味,反而有一些黯淡的灰尘污迹。使用手帕抹去雨水的时候,阿贝多看起来还有些遗憾。

“想不到在伦敦,还有对雨感到好奇的人。”空看着阿贝多有一瞬间宛若孩童的动作,打趣道。

“无论雨还是伞,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事物。我的故乡是一片终年被积雪覆盖的森林。家族的城堡里只有终年钻研,闭门不出的炼金术士。像伦敦这么热闹的城市,我还不太习惯。”

阿贝多想起了人流同样熙熙攘攘的时钟塔,感到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奇妙。说起来,时钟塔的学生虽然来去的速度更快,倒是从不给予他“风景”的感受。

“但如果不是你带我来散步,我从不知道伦敦看起来是这样的——有很多人,却像自然之景一般安静地融入画面;明明是湿冷晦暗的雨天,却比晴日的冬之森更加漂亮。”

空的脚步顿了顿,有些讶异地凝视着阿贝多,半晌之后终于笑出来:“没想到,你已经明白了啊。”

“唔,你指的是?”

“我的想法,以及愿望。”空回答,随即牵起了阿贝多的手,在他干燥浅淡的掌纹上划过一道浅痕,“魔术或是炼金术的绮丽,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东西。”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选择了魔术,而企图到达[根源]的魔术师们,就是这棵大树上顶端一道被眷顾的树枝。

空见证过许多的可能性,因而也知道,无论阿贝多选择了哪一条道路,都会将这门学科掌握到极致,令这株巨树生长出新的枝桠与花叶。但当他将这条树枝视为自己的价值时,就会因而失去望见整棵繁盛巨树的视野。

——而他分明又是如此地爱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阿贝多的住处由创造科的学派提供,距离时钟塔不算太远,即使刻意放慢了脚程,空与阿贝多也很快就回到了院子门口。

一点暖黄的灯光缀在伞面,映出的光辉令屋檐下的一只飞蛾扑跃而出,最终被沉重的雨水打落地面,溺在砖石路面上一汪浅浅的积水里。

空将阿贝多送到玄关外,撑着黑色的长柄伞又走下阶梯,缓步踏入细密的雨幕。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谢谢您愿意为我匀出一天的空闲。”

然而,当空与他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时,阿贝多的侧腹部忽然传来了一阵热痛。那是他将魔术回路移植给了空的位置。

这条存留于空身体上的魔力通道仍维持着原本的运作频率,使得阿贝多与空之间产生了魔力上的联结与感应。而阿贝多身上产生了缺口的魔术回路仍渴望着与同源之物合一。

随着魔力之间的流动减弱,那份牵绊的不舍甚至向上扩散,一直抵达胸口的部位。微热的酸胀感令阿贝多素来平稳的情绪忽然激起波澜。

伴随着两根亚麻色的发丝飘落,织造而出的白鹄忽然振翅飞到石制的小径上,张开了宽阔的双翼,挡住了空的去路。

阿贝多下意识地追出几步,拉住了空的手腕,思绪在他口中阻滞了一阵,才编织成语序正确的句子。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言辞是如此笨拙。

“空,我还想再与你相处一会。今晚就在我这里过夜吧。”

空回过头看着阿贝多,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导师忘了给自己附加避水的魔术,于是雨水浇在他的头上,令那些漂亮蓬松的碎发快速地塌陷下去,发尾一直糊到了脸上,像只被水淋得没脾气的猫。

而他怎么能拒绝阿贝多?他怎么能无视自己心中趋向火光奋力振翅的本能?

被积水险些溺亡的飞蛾最终攀上了积水边缘的台阶,在片刻的休憩,被打散半翼鳞粉后爬回了安全的高处台阶。

空抬起头,收起如同用于葬礼的黑色长柄伞,像是他曾在许多已经失去了驻留意义的世界温柔地作出过无数遍的应答。

“好。”

-END-

【彩蛋回l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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