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的人不需要酒

1

辰星与银河转过十度,风的来向自陆地转为海洋,城内随着昼夜长短变化而逐渐茂盛的繁花标志着风花节的临近,忙里偷闲在酒馆的体验也接近了尾声。无论是掌握了调制饮料诀窍的空,还是趁机喝掉各种风味饮料的派蒙来说,都算得上是享受。他们已经有了随后在稻妻继续旅行的计划,不日又将启程,但在走访蒙德城其余朋友之前,尚有时间在这里学习。

毕竟,除了为旅途增添额外的风味来说,旅行者的目的……

酒馆的门又一次被打开,夜风携着春日夜晚的花香溜进酒馆,冲淡了微微有些闷热的温度。崭新的气息也总是带来意想之外的客人,空抬起头打量来人,门外的身影穿着熟悉的白色长衣,藏青色的长靴过膝,蓬松而精致的编发衬托着本人过于隽秀的容颜,只是表情微微绷紧了,似乎不如平时的从容。

空擦拭瓷杯的手停顿了:“阿贝多?”

阿贝多缓步走进酒馆,又轻轻地合上门,旋身时腰间的坠链摇晃,发出清越的声响。

酒馆素来是疲惫之人休憩的地方,一天的劳碌过后,无论身心都已乏力,便不会在此拘泥,往往表现得随性不拘。如阿贝多这样从装束到精神状态都毫无闲散之意的人还是少数。炼金术士一走进门,便有不少目光向此处投来。

阿贝多察觉到了旁人的目光,眼神只是稍一游移便刹住,平静地注视着空,盯得稍久了一会儿。等到好奇的目光纷纷收回,阿贝多才小幅度地转头,视线扫过一楼的环境,又抬头看了看二楼,犹豫片刻后指向吧台的位置。

“请问我可以坐这吗?”

言辞的礼貌和过多的犹豫,足以见得他对酒馆相当不熟悉,甚至到了不知道流程的地步。

“当然可以,但你……”阿贝多并不饮酒,更讨厌嘈杂而人际稠密的地方,想来酒馆这种地方是他绝不会涉足的。空想问阿贝多怎么今天会一反常态地前来酒馆,但对客人说出这样的话是宛如逐客令般的无礼,只能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阿贝多疑惑地看着他,随后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如果需要证明年龄的话,西风骑士团里有我的档案,现在已经成年。需要我去调取档案吗?”

“不、不用了。我知道你成年。”

空比蒙德城的任何人都清楚,阿贝多的年龄和他一样,是实际远高于外表的类型。他不怀疑阿贝多可以在书面文件上证明自己的年龄足够饮酒,但他所能调制的饮料不包括酒,根本不需要成年的证明。言外之意,阿贝多想喝的是含有酒精的饮料。

但这也非常奇怪,因为阿贝多并不是会主动为难人的类型。在天使的馈赠宣传酒保体验周,并告知活动不提供酒精饮料的情况下,阿贝多却一反常态地出现在酒馆,并打算饮酒,这其中应该有些特别的缘由。

“就拜托你了,可以吗?”空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查尔斯,小声地问。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西风骑士团首席炼金术士吗,看起来还真……啊哈,年轻呀。放心,我们当然没有让客人扫兴而归的道理。”惊讶过后,查尔斯恢复了平日的职业素养,从身后的杯架中取出一个适合容纳酒液的玻璃杯,细致地擦拭起来,并望向阿贝多:“那么,您想喝点什么?”

与进门时的犹豫截然相反,阿贝多这次的回答很快,似乎本就是为此而来:“一杯午后之死。”

“……那可是烈酒啊。不习惯饮酒的话,还是从度数温和一点的类型开始吧。”空出言提醒道。

阿贝多低垂着眉眼,目光落在了自己交叠的手上:“没关系,就那个吧。”

“好的,您稍等。”查尔斯倒是丝毫不显得担忧,平稳地准备起午后之死需要的原料。

蒙德城的治安很好,只要不是喝醉后会发起飙来的类型,即便是醉倒也没什么关系,西风骑士会把宿醉的人送回家,或者陪他们在酒馆转醒——显然,查尔斯相信阿贝多的自制力,或者是根本不认为这位文质彬彬的研究人员有什么威胁。

冰刀流畅地随着酒保的手腕转动,切下一块原钻型的剔透的冰,先行置入杯中。沙漏形的量杯依序加入四分之一的起泡白葡萄酒与四分之三的蒲公英酒。查尔斯持着量杯中段手臂夸张地高扬,但落下的酒液却十分稳定,在与空气接触的过程中,便完成了葡萄酒所需的“醒酒”这一过程。轻轻搅拌至稍有混合,既能中和蒲公英酒的苦味,又以蒲公英花和橙皮除去了葡萄酒的酸涩。

午后之死是店里的招牌,价格不菲的同时,也确有它的价值。空观察着查尔斯的调酒动作,但余光时不时飘向阿贝多。

炼金术士始终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暖黄色的光芒落在他的头顶,使得他亚麻色的发丝镀上一层亮色光泽的金,端坐在喧嚣的酒馆中,宛如一副静美的油画。

“您点的午后之死。”玻璃杯轻放在他的身前。

未完全混合均匀的午后之死,金红色的蒲公英酒与浅的白葡萄酒呈现渐变的上下分层,如同雪上静静燃烧的火,轻轻摇匀后,又是一种似午后骄阳般的金黄,想来那也是它的名字由来。

阿贝多注视着这样精致的调酒,也有些难以下口,以往这样的颜色只存在于他的炼金溶液里,而往往昭示着强烈的能量。半晌后,他谨慎地拿起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随着酒液入口,漂亮的眉峰抖动了一下,从那更像是抽搐而非舒缓的微表情来判断,阿贝多并不喜欢这个味道。这也是难免的,初尝酒的人往往容易对酒精的味道感到不适,而无暇去品尝掩于喉间热辣之下的层次丰富的口味。

阿贝多的表情克制得很好,虽然入口的第一印象给他带来的冲击不小,还是换作小口微抿地一点一点继续喝着。查尔斯见阿贝多没有作出评价,猜测炼金术士是喜欢独饮的类型,于是也不再主动打扰客人的清静。

吧台的位置通常就是独客的选择,他们往往有一肚子的心事要讲,又无人排遣心中所想,只能对着酒保倾诉。因而,主动与吧台附近的客人交谈也是酒保的工作。空屡次想借机与阿贝多谈谈,但今晚的客流量就像是受了风神——或是酒神巴巴托斯的眷顾,如流风一般连续不绝。订单的纸条在柜台上贴得满满当当,还偏偏多数是不含酒精的饮品,手上的工作一刻也没有消停,完全抽不开身。

等到空终于把堆积的订单清了个干净,午夜使得酒馆的客流量骤然回落,准备喘口气休息一下时,回过头却发现查尔斯正偷偷地拆手臂上的袖环。通常酒保穿着长袖时,为了不影响调酒,往往会将袖子束起,而卸下袖环就意味着下班。

此事在近期频频发生,空熟练地把人拽住了:“如果还有人要点酒怎么办?”

酒保体验周是查尔斯难得的休闲时光,本身就是活动的建议者,查尔斯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开溜。迫切的想要休息的念头使他的思维速度大增,并想出了解决办法。

“毕竟十天的新人期实际上也算过了,最后一天,你就试试看调制含酒精的饮料吧。配方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可以自己翻阅一下。以你的悟性,肯定没问题。”查尔斯放下袖子,回头叮嘱道,“不过,荣誉骑士还是不能喝啊,你没有成年嘛。”

查尔斯悄悄地从后门溜走了,留下空独自面对店里待到深夜的酒馆熟客们与一位炼金术士。

空无奈地转过身,为自己的处境默哀,再一抬头,阿贝多如雪山上湖泊颜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目光中带着点好奇。

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空忍住内心的呼救的冲动,摆出营业式的笑容:“需要再喝点什么吗?”

“那些最多人点的,好像叫生命之水,那是什么?”

空翻了翻账簿,认命般地诚实回答:“一种由谷物——通常是大麦酿制的烈性蒸馏酒,口味偏向香醇。”

40度以上的酒精浓度,是不折不扣的烈酒。空觉得这种酒喝多了不仅不会产生什么生命力,反而可能致死,不过他也可以想象这个名字对炼金术士有多大的吸引力。果然,阿贝多在听完叙述后也没有退缩,反而点了点头。

“帮我做一杯吧。”

两杯度数最高的酒入腹,身为酒保,恐怕就要背上灌醉阿贝多的骂名。而且空还不知道阿贝多今日为何而来,当然不能就这样放他不省人事。空把配方往后又翻了几页,眼前一亮。

“用这种酒为基调调制的鸡尾酒里,也有一款很经典且受欢迎。是酒配合柳橙与气泡水,味道带点甜,但也很清爽。要试试这个吗?”

不知是哪一点戳中了阿贝多的喜好,炼金术士眼里的光芒比之前更甚,像是第一次听说这类鸡尾酒。

“好。”

空在琳琅满目的酒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麦酒后,悄悄打量了一下阿贝多桌上的杯子。午后之死已经喝完了,但他怀疑阿贝多是秉着不想浪费的心情硬灌下去的。因为,对品酒把持着自己独有节奏的酒客往往不屑于饮下最后那一口融入了大量冰水的酒,故而杯中通常不会仅剩下冰的无色。

配方上方糖的用量写着一块,空思索了一下,往摇壶里面加了两块糖,随后是两滴苦精与冰块。不同于高浓度的原液,调酒的比例往往本身已相当适宜,不需要再以冰来稀释酒液。所以此时使用的冰块只是冻好的小冰。

和查尔斯调酒时恍若神游的状态不同,阿贝多在空调酒时非常专注地盯着,就像在记录实验数据那般认真。视线的交汇至少是一个愿意交流的信号,空朝阿贝多落座的位置又靠近了一些。

“阿贝多,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来?”将金色的酒液注入量杯,举着边缘轻轻摇晃,空低声问道。

阿贝多眨了眨眼:“酒馆对任何人都是开放的,我想我也可以试着在实验疲惫时前来放松。”

“但你也没能真的放松啊。”空叹了口气,盖好混合了酒液与气泡水的摇壶,轻轻上下颠倒着摇匀,“你不喜欢酒馆的氛围吧。看看周围的人,你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僵硬了。”

阿贝多的目光局促地扫过自己的肩膀,想稍微调整一下坐姿,但这些所谓的习惯,想要刻意改变反而困难:“没关系,不影响我饮酒。”

混匀的酒从摇壶内转移到杯中,小刀切开一个洗净的柳橙,将薄片浸入,醒目的暖色迅速使得这杯酒的颜色也丰富起来,如同泛旧纸张上黄褐色的边缘。空轻轻嗅闻了一下,觉得气味大概与描述中的一致。

“并不是这样。来酒馆的客人,多数都是来享受酒馆氛围和饮酒过程的。否则,他们会选择外带,或者立刻喝完酒走人,而不会勉强自己待在不喜欢的环境中。”空将鸡尾酒推到阿贝多面前,“来,试试这个吧。”

古典鸡尾酒,在调酒中也是历史最悠久的一款。使人回忆起过去的岁月,产生怀旧的感受,就是这杯酒的意义。某种程度上说,和阿贝多的气质是吻合的。

阿贝多举起稍轻一些的鸡尾酒杯,眼底流露出意外的欣喜:“很好喝。如果不是里面确实有酒的气味,我认为它和之前那一杯几乎没有共同点。”

“嗜甜的人一般味觉要更灵敏一些,酒的苦味容易让他们不适。以你的口味来说,我觉得更可能喜欢酒精浓度低一些,味道偏甜的鸡尾酒。”空复述查尔斯教给他的经验之谈。

这也就是他和普通酒保的区别了。以查尔斯来说,不对客人的选择多加指点也是一种敬业,因为任何人都无权指点其他人以何种方式享受或饮酒。而空既不正式受聘于任何酒馆,也不会在活动周结束后成为真正的酒保,所以他需要做的只是在完成酒保的份内工作之余,为亲近之人提供更细致的关照。

这点体贴,对于很少来酒馆,甚至可能不知道酒馆有何享受可言的阿贝多来说,无疑是受用的。阿贝多自步入酒馆以来,面上如封冻一般的表情终于化开,似乎是终于愿意主动说点什么,起身凑近了些:“空,你为什么——”

他们的话音淹没在环境中。门被大力地打开,突兀的巨响惊动了店里的所有人,阿贝多在最接近门的位置,仓皇地回过头时,来人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阿贝多,您是首席炼金术士阿贝多对吗?”男人大步走到阿贝多面前,双手合十,语气激动得仿佛随时可能跪下来,“我遇到了生命中最至关重要的路口,可却每天都感到无望,请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空认出了来人,脸色微变地从吧台后走到阿贝多身边。他在这一周内幸运地没有遇到闹事的客人,但是现在,首次对麻烦隐隐有了预感。

而且,他记得这个人有向阿贝多索要写生被拒的经历,既有可能积怨在心,又可能提出无礼的要求。

“你慢慢说。”阿贝多眯了眯眼。看得出来,他隐约对来人风风火火又冒失的行径感到不适。

“阿贝多先生,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芭芭拉粉丝团团长艾伯特啊!”

他的话音刚落,在酒馆留到最后的冒险家协会会长塞琉斯就腾地站起身,警戒地盯着这边。看来也是听说过艾伯特的恶名,并且为之不齿。

然而,以当事人偏激的心理,或许会将这种鄙夷视作需要再进一步的勉励,因而表现得变本加厉也说不定。果然,听到动静的艾伯特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阿贝多的眼神也有了变化,听到这个名字,他终于想起来面前的男人是谁。既不值得多看一眼,也无真诚相处的恩情,这样的人理所当然会被他忘却。

“有什么办法让芭芭拉小姐感受到我的爱意吗,比方说增添魅力的药水,或者是让芭芭拉小姐只能看见我之类的——您是最伟大的炼金术士,一定有办法的,对吧!”艾伯特越说越激动,伸手抓住了阿贝多的手臂,又凑得更近,瞪大双目,生怕自己的诉求无法传达给对方。

“放手。”

阿贝多的声音低沉,被抓住手臂让他感觉严重的冒犯。远离吧台那一侧的手攥紧了长衣的下摆,不知是紧张,还是想一拳揍过去,但良好的修养使他克制住了。

空原本想做到公私分明,才没有立即对艾伯特展现出排斥或敌意,放任对方进入酒馆,享有正常顾客的权利。实际上,他已经在后悔没有从艾伯特进入酒馆的那一瞬间就把对方撵出去。

将炼金术应用在龌龊的目的,对所有的炼金术士来说,无异于是侮辱般的行径。见到艾伯特如此无礼的行为还不为所动,他也就不是空了。

“公然袭击首席炼金术士,你是怕西风骑士团到的不够快吗。”调酒的勺柄敲在艾伯特的手臂上,空震慑地瞪了疯狂的粉丝一眼,在对方收回手时,毫不犹豫地挡在两人之间,“天使的馈赠酒保差不多也该下班了,荣誉骑士和巡逻的警卫可是随时都在待命。”

“哎,不……我不是……没有袭击啊!”艾伯特吓得后退了一下,对威吓了自己数次的旅行者,他还是保有一定的敬畏。

“自己想想怎么做才能不让芭芭拉小姐感到困扰,也别骚扰酒馆的客人,否则,为了维护店内的秩序以及客人的体验,只把你扔出去了。”

艾伯特一边怂着低下身,一边想趁机绕过空的阻挡,而空则毫不退缩地逼近一步,强硬地让对方退了回去,剑拔弩张的气势几乎是一边倒地斥退了艾伯特,锋利的目光削过男人的全身,如同是不吝使用更过激手段的宣言。

“那……那改日再来请教您啊!”艾伯特一步三回头地后退出天使的馈赠,空在他身后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彻底阻断了令人不快的目光。

“对付这种无耻的人,言语不管用的时候就动手。”空拍拍手,回头示意店内其他的客人不必紧张,饮酒的气氛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这一番骚乱让酒馆内有几位客人选择了离席,空收拾了酒杯,回到吧台稍作休整。阿贝多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口一口抿着鸡尾酒,见到他返回,也只是稍一抬眼,便又移开了目光。

空记得刚才阿贝多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好不容易才打开的话匣子,遭受了惊扰后,又再次沉入了灯光下的晦暗之中。独自一人饮着酒的目光,看起来平静却落寞。

2

夜晚的沙漏并不会因为人们纷杂的情绪而停止落下其中的沙。即便是游手好闲的人,也不免要循着逐一熄灭的灯火与升起的星辰回归家中。等到疲惫胜过了酒精带来的欢愉,酒馆也就迎来了打烊之时。

随着塞琉斯挎过六指乔瑟的肩,一边天南海北地讲述着冒险征程一边迈出酒馆,店里瞬间清静了下来。艾伯特的突然抽风大概让阿贝多也扰了兴致,喝完剩余的酒后,阿贝多没有再作停留,将仅剩下冰块的酒杯放在前台,站起身离去。

阿贝多的状态低沉,又是初次到酒馆便喝了烈酒,放他一个人离开,未免令人担忧。空以最快的速度洗净了酒杯,挂上歇业的牌子后追了出去。

夜晚的蒙德城并不寂寥,巡逻的西风骑士与踱过街道的猫使得自由的城邦总有一种静谧之下的活跃。但这种活跃是属于城市的,与生命自然的力量相比,更像是风情那般刻在人类社会的印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阿贝多也回身驻足等待。空在这时忽而感觉,阿贝多的身影透着一股淡泊孤立的韵味,这使得他更适合伫立在雪山,湖岸,甚至是一束花或蒲公英的旁边,却唯独进入不了街道酒巷的气氛。

“有什么事吗,旅行者?”

“喝了度数这么高的酒,感觉还好吗?我送你回去。”

阿贝多轻轻摇了摇头:“酒精对我来说不起作用,这其中有些炼金术的原因。应该说,只要浓度不达到会灼伤食道的地步,无论喝多少都没有关系。”对于后半句送他回去的提议,倒是没有明确拒绝。

空愣了一下,他确实在酒馆听到许多人夸耀自己是“海量”,但鲜有人使用阿贝多的说法:“没有作用?也就是说,你完全不会喝醉吗?”

阿贝多挑了挑眉,像是觉得旅行者的问题答案显而易见:“我不需要让酒来干扰我的思维能力。”

“你既不喜欢酒,也不喜欢酒馆,那……我可以这么理解吧,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这么说不准确,旅行者。我是来‘调查学生近况’的。”阿贝多没有否认空的话,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在意地对他的话进行纠正,“我在一周前听说,你回到了蒙德城,于是一直期待你能来找我。可你一直没有来,直到有人提起,你在天使的馈赠当酒保这件事。”

“说的情况确实没错,但我在这里是有原因——”

空想要辩解,却在思考理应向阿贝多解释到哪一步时顿住了。阿贝多是对举办活动这类事情缺乏兴趣的类型,更遑论酒保体验周,也许连听都没有听说。如此一来,告诉他这个信息的人,可能并有具体向阿贝多解释这个活动。那么,在阿贝多平日可以接触到的人之中,有谁会对这类情况感兴趣,并在最初的两天内就知道了他担任体验酒保的事情呢?

空在心中有了某种预感:“是谁告诉你的?”

“凯亚。”

凯亚!空在心中大喊,他已经可以猜到阿贝多为何行为如此异常了。如果是那个说话真假参半的男人,完全有可能在向阿贝多提起自己时添油加醋,故意放出许多夸张而不实的情报,来换取阿贝多担忧或是焦急的反应。毕竟,看其他人难堪的模样就是凯亚最大的乐趣。

或许,他早该发现其中的端倪。没有喝过酒,也完全不了解菜单的阿贝多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午后之死,这必然和凯亚脱不了干系。

“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察觉,你调酒的姿势和查尔斯很不一样。那个沙漏形的斟酒容器,查尔斯握持最细的中部,而你的手位置接近容器上缘;混合酒液时,查尔斯会用力将壶摇得很响,你却是用上下倾倒的方式。也就是说,你的动作其实不是调酒的姿势,那是实验才会用到的手法——你不来找我,却用我教给的技术来调酒,你……”

阿贝多娓娓列举着观察到的种种迹象,语气中不像带着指责,反而透着一股委屈。敏锐的观察力让他在观摩空调酒时的情绪百味陈杂,既可以在感到关心时变得愿意倾吐,也可以在看到令人不快的发展后重回沉默。

空不禁哑然。他在调制酒时只顾着配方和比例不要弄错,从未想过要还原查尔斯的调酒动作。他确实放任自己的每一步跟随下意识的习惯,或许只是隐隐透出了一点异样的倾向,但在熟悉实验操作的阿贝多看来,恐怕是非常明显的吧。

“我想凯亚应该不会告诉你,最近在天使的馈赠开展了为期一周的酒保体验活动,而今天是活动的最后一天。参与者可以免费学习饮品的调制技术,并不限量畅饮。”看到阿贝多瞬间变得复杂的表情,空知道自己猜对了,“派蒙一直想要在旅途中也能喝到不同风味的饮料,而在料理方面,我也确实不擅长制作饮品。我觉得可以满足她的愿望,就参加了。”

阿贝多心中的信任自然是倾向旅行者,但凯亚提到的情报也没有凭空捏造,似乎不能确定看对方抱有看笑话的心态。而就在他回忆凯亚对他转达的内容时,夜风将一张广告海报从百货门口的纸箱内吹出来,打了几个滚后在路面铺开,标题赫然上书:

——酒保体验,无限畅饮。

心中信任的天平轰然倒塌,阿贝多不知道自己现在生气的对象是骑兵队长,还是竟然会被凯亚欺骗的自己。

“凯亚说,看你应对困难的模样会很有趣。所以我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应付的客人。就比方说,艾伯特……那位先生的情绪太过强烈。”阿贝多别过视线,似乎还微微颤抖了一下,疯狂的芭芭拉粉丝依然让他心有余悸,“我正是在为此担心,喝醉的人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酒馆里有凯亚或是罗莎利亚那样的人本身也很麻烦。但没想到,最后被解围的却是我。”

没有等待空的回应,阿贝多伸手在衣袋里摸出了一个纸包,纸张看起来脆弱至半透明,仿佛只要轻轻一扯就能将其快速撕开。其中的内容物看不分明,旅行者仔细辨认,觉得可能是粉末。

空想起阿贝多在被艾伯特抓住手臂时握拳的动作,而他的手掌那时正垂落在衣服的口袋附近。也就是说,阿贝多并不是在紧张,而是正握着这个东西吗?

“一种配方没有对外公开的,使人像宿醉那样昏迷的药物。服用最佳,吸入也有效,可以非常省力地解决问题。但是公然使用这个的话,情况也会变得更加麻烦吧。”阿贝多缓缓呼出一口气,将纸包放回了口袋,“本来是考虑留给你以防万一的,既然你看起来比我更擅长处理纠纷,也许是我太过操心了。”

没有公开配方的药物即是处于灰色地带,一旦被察觉,对于使用者和研制了药物的炼金术士来说,都会引来严重的后果。愿意以私心提供,可见阿贝多是真的信了凯亚的话并在担心他。考虑到寻常的小伎俩不可能骗得过炼金术士,不知道这能不能被称为一种关心则乱。

从叙述来看,阿贝多是以他的导师的身份前来酒馆。然而,在空的印象中,阿贝多对于指导之外的事很少关心,也不会对学生过度保护到这种程度。说是单纯的“了解学生近况”,似乎依然有着违和之处。

“其实,多数人是不会选择在酒保体验周点酒精饮料的,因为酒馆不向这些体验的酒保提供含酒精的材料。即便是塞琉斯或者宁禄那样的常客,也不会向临时的酒保下单酒精饮料,酒后闹事的概率,应该很低。”

空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那张海报,把底下的一行字指给阿贝多看,待对方读完后,将海报卷好塞回百货店门口的纸箱。

“所以,你才让查尔斯为我调午后之死?也就是说,那杯鸡尾酒……”

“是我调制的唯一一杯酒。”空肯定道。

阿贝多彻底僵住了。他意识到自己竟然才是那个点了不合理的饮品,让旅行者为难的顾客。在那些愧疚和错乱凝结成一句不必要的道歉之前,空安抚地握住了阿贝多的手。

就和阿贝多愿意携带药粉一样,他也不介意为对方小小地破例一回。这点例外甚至是他的骄傲,而不是负担。

“查尔斯在最后允许了我使用酒,而我自己也没有喝,所以不算违反规定。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会催促学生实验进度的导师吗?”

阿贝多眨了眨眼。旅行者看着他的目光好奇而炽烈,似乎不仅是普通的疑问,而是包含者某种诱导的暗示,但他无法讲这种意图提取出来:“通常不是,我更喜欢在砂糖和蒂玛乌斯有想法时回答他们的问题。你的情况不一样——你并不常在蒙德,陪同实验的机会难能可贵。”

“在担任助手方面,蒂玛乌斯和砂糖做的比我更好。你希望那是我,才显得机会难得。”空摇摇头,他当然知道阿贝多没有撒谎,然而谁又能说自己心中所相信的事就全都是正确的呢,“你那么聪明,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发现其中的差异。不去细想,只是因为你在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吧。”

期望低而容易满足,阿贝多在情感上的需求相较于付出,总是微小得不成比例。旅行者一直比他主动得多,但如此直白地指出他们应该跨越这个界限,还是头一回。

阿贝多将自己与学生的关系视作平辈,即便是前一秒还被他视作学生的旅行者向他提出了暧昧的建议,他也不会感到一时难以忍受或是逾越。所以他只是像对待崭新的观点那样,认真思考与回味着空的话。

空的手指轻轻点在阿贝多的胸口,热意从指尖触到的地方蔓延开来,比烈酒更能令阿贝多感到胸膛的燃烧。

“渴求亲密的关系没什么可耻的,你值得我付出更多。我一直说,请你再多依赖我一些。所以这不是关乎我,而是你要做出的选择——你想不想认清自己心中的想法。”空退开一步,为阿贝多留出了适当的礼貌距离,大致等同于他们在酒馆时的位置关系。只需一步就可以消除彼此的间隔,与此同时,阿贝多想转身离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果我说错了,或者你决定拒绝,就请把刚才的事归结为喝醉了吧。”

旅行者在委婉地揭穿他后,又为他留下了退路。固然酒精不可能使他失去判断力,但阿贝多也不是没有听过另一句话——醉酒的人都是自愿醉的。

理智往往过度地寻求合理而欺骗内心,下意识所表达的渴望却不会对爱的本能说谎。

夜雾消散于他天青色的眼瞳,阿贝多抬起头正视着空:“我很清醒,旅行者。我确实希望与你有更多的相处时间。”而那些话,甚至比我更清醒。

阿贝多当然知道自己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向前走出那一步的瞬间,他就落入旅行者的怀抱。空毫无保留地亲吻着他,他们在彼此的气息中尝到了尝到了残余的甜蜜与酒香。

3

尽管没有酒劲过后身体发冷的副作用,作为湖上之城的蒙德,夜风也总是寒凉的。他们名义上也隶属于西风骑士团,在有西风骑士巡逻的路线上温存,或许不是什么好主意。

旅行者有自己的休憩之所,阿贝多知道这一点,也曾造访过,他还是将旅行者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炼金术士的家中布置简洁,但可以在房间的各处找到散落的书与夹着的手写稿或画稿,一眼就能望到他安静而纯粹的生活模式。空的到来或许是能够打破这里固有模式的唯一变数。

阿贝多脱去手套,点亮一盏小灯,转身关门落锁时,空从背后抱过来,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侧吻了一下。耳饰的羽毛掠过颈侧,勾起一阵犹如拨撩的痒意。

“阿贝多,我可以……”

阿贝多垂下眼睑,轻柔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私密空间的敞开就等于默许了一些事情,旅行者的行动也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如果空对他确实抱有身体层面的冲动,那么阿贝多也愿意接受这种亲昵的方式。

由思念牵扯的低落得到了安抚,甚至关系也骤然拉近,阿贝多闭上眼享受了一会此刻的氛围,然后拍了拍空环在他腰间的手:“我先去洗澡,换洗的衣物可以用我的。”

旅行者装束上的护具外形厚重,就连拥抱时都为了避免尖锐的棱角硌到对方,而不敢稍稍用力,也确实有换一身的必要。

空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声音闷闷的:“弄疼你了?”

“没有,只是希望你在我这里也可以放松一些,不必再穿着适应战斗的衣服。”阿贝多笑着摇头,随即又想起了旅行者在雪山时的经历,无奈地补充道,“毕竟是蒙德城内,至少这里没有失窃过。”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对安全性的要求再高一点。”空沉默了半晌,最终没有克制住道出自己的想法。

由客厅踱步至卧室的衣柜,阿贝多一直能感到目光的追随,就像是他也曾在蒙德见过的其他爱侣那般,不愿意断开与彼此的联系。眉目之间流转的眼波,散步之时牵在一起的手……他在酒馆里稍一抬头,便能对上旅行者注视着他的目光,是否也是如此呢?

而当他转过身,看清站在房间入口的旅行者配合地换下衣物的模样,心跳宛如不受控地停跳半拍,呼吸也为之一滞。

在他翻找衣物的时间内,空已经脱掉了围巾与护胸,肩甲则卸了一半。黑色短衣紧紧勾勒出胸廓的线条,束带被解开的瞬间,手臂出由于战斗而锻炼出的肌肉微微膨起,展现出一种不同于少年纤瘦印象的力量感。

尽管对于空的身体能力数据了然于心,阿贝多在此前从未以这样的视角观察过旅行者。少年的身体对他来说是有吸引力的。更不用说对方携着他所青睐的星海气息,本就让他深深迷恋,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爱在他身上的影响,似乎与普通的人类也并无太明显的区别。

阿贝多定了定神,把衣物递给空,快步走向浴室,想要借清洗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浴室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躲藏空间,至少对方并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踏上了他心中的躁动。最终在他关上门之前,空伸手撑住门框,强硬地跻身跟进了浴室。

“空……”

“一起。”少年的笑容依然率真而明亮。如果不是因为空随即就将他的外套褪下肩膀,解开领扣轻轻舔咬锁骨的动作,阿贝多几乎要相信想法太过色情的只是他自己。

腰后装饰的坠链碰到瓷砖的一瞬间,清脆的声音是过线的讯号。

空一手掀开衬衣的下摆,向上抚摸过他的小腹,腰际,直至肋部,从内而外地挑开一颗颗衣扣,另一手从腰后沿着脊线滑进他的裤间。贴身的短裤与筒袜没有给旅行者的动作留下太多空间,手掌紧紧压在臀瓣上,手指绕过尾椎挤进了臀缝。

相当漫长的岁月以来,阿贝多都执着于回避发展亲密的关系,因而这还是首次有人触碰到他私密的部位。陌生的感受让阿贝多的身体僵硬起来,大腿处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和颤抖,手抓握着空的上臂,勉力支撑维持自己。

空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无害地示好着,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许多:“放松点,阿贝多,你太紧张了。”

这话说得可不太公平,如果现在他们彼此位置交换,不知道旅行者还能不能保持镇定。阿贝多在心里想着,微微喘着气,尽力按对方所说地放松身体。肩膀抵到身后的砖墙以稳住身体,双臂轻轻环在空的肩上。

就算是旅行者,在这方面的行动未免也太过自然和顺畅。是无师自通的本能,还是他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缺乏经验?

好奇与疑惑盘旋在他的心中,在空完全解开他的衣扣时,不自觉脱口而出:“未成年?”

闻言,空抬起头来看他,意味深长的目光里闪动着罕见的情绪。比起所谓的冒犯,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而心生了逗弄的念头。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的年龄,但阿贝多可是清楚他经历过坎瑞亚时期的。刻意强调年龄,无非是对于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被动进行一些微弱的反抗罢了。

空盯紧了阿贝多的眼睛,质询的目光无声地驳回了对方的挣扎,而阿贝多也似乎察觉自己失言,动了动嘴唇想要辩解。空并不需要对方道歉的语句,在吸引到对方的关注后,指尖陡然划过胸膛,捏了一下阿贝多的乳尖。他满意地看到阿贝多仰起头,抿起的唇中逸出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喘。

空没有错过时机,在阿贝多松口的瞬间,他便吻上对方,缠绵宛如战斗,持续时间相较于他们在花坛的水池附近的浅尝辄止要漫长了许多。

呼吸相交之间,视线也无处逃避。阿贝多的视野完全被对方的瞳眸占据。他私下画过很多次旅行者,而在一笔一笔描绘出这双金色的双目时,似乎总是刻画对方眼神里的温柔,毕竟旅行者也几乎不向他展露富有攻击性的一面。所以,直至现在他才想起,许多猎食者也都有着这样如酒液般美丽的琥珀色眼睛。

“你要不要自己确认一下我成年了没有?”

空在他们的胸廓都因为呼吸短促而剧烈起伏时,才舍得放开对方,而后略带挑衅地询问。

他连着外套一起脱下阿贝多的上衣,深蓝色衬衫的袖口被扯了下来,固定短袖的臂环却还停留在原处。银色的金属衬着阿贝多冷白的肤色,紧紧束着纤细的手臂,空也无意取下它。在他抱起对方时,阿贝多下意识搂紧他的动作,使得这个精巧饰物压在他肩颈的肌肉上,灵敏地传递着炼金术士的情绪。

空原本想尽可能照顾阿贝多的感受,但如果耐心与体贴会被理解为涉世未深者的表现,他决定不再过度惯着阿贝多,而是遵循自己喜欢的节奏。

稍稍打量了浴室布局,空善于搜索的目光没有忽略运作中的炼金装置,这应该是阿贝多以能力之便为居住环境进行的改良。他打开装置的开关,同时将阿贝多抵在淋浴旁的墙上放下,膝盖挤进对方的腿间。落在他们身上的水如预期一般温热。

背脊陡然触碰到寒凉的表面,阿贝多还未来得及瑟缩起身体,空的手指就插进他的头发,解开了他的发辫。散开的发丝顺着水流贴在空的手背上,还有少许绕在指尖。水逐渐浸润了他的头发,微卷的碎发终于服帖地垂下,这让阿贝多看起来少了些平时华丽的美感,而多了些如同被雨打湿的温驯。

炼金术士的性格并不弱势,面对一些轻微的质疑和挑衅,他也会开玩笑似的威慑回来。空本以为自己会遭到反击,但阿贝多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对于空有些侵占性的姿势并不抗拒,反而微微屈起一侧的腿,与空的挨在一起,形成了对应且更加亲密的姿势。在空为那样宁静而深沉的神色而滞住动作时,阿贝多低头敛起目光,顺手绕到空的身后,耐心地解起了他的长辫。

在狭小的空间,人们会下意识地避免视线相交,保持间距,因为目光交汇容易带来冲突,过度靠近则会引起警戒。唯有亲近与信任的对象,才能步入近身的范围,视线相对。

而一段亲密关系想要存在,也避免不了接受对方的侵略与攻击。所谓恋人之间的身体接触,不正是将自己脆弱且无防备的一面展露给对方吗?

空将手移到炼金术士的腰胯上,准备褪去他下身的衣物,阿贝多配合地弯起小腿,让空可以更容易脱下它。空拽下弹性的织物,沾湿的裤袜比平时更加难脱,而他却享受这个过程。在平日阿贝多穿着装饰繁复的长靴时,空就已经觉得对方腿部的线条优美流畅,而当这一层层的束缚被解开,纤细的体型依然令他惊叹。

这是空第一次见到对方脱下炼金术士的着装,完全赤裸的模样。他不知是该感慨人造生命的美丽,还是阿贝多作为完美的造物,就连身体都漂亮得挑不出一点缺陷。就像是矿物的晶体一般,明明是诞生于大地的造物,却穷尽了自然的一切几何艺术,并泛着干净的色彩。

“怎么了?”见到空仿佛流畅解题到一半忽然失去思路的样子,阿贝多轻轻抚摸着空的脸颊,询问道。

阿贝多的眼神澄澈,并非明知故问,空只能无奈地诚实作答:“没什么,只是你的身体太过好看。虽然也早有预期,但……依然超过了我的想象。”

“人身体的也就是那样的结构,从对方穿着衣服的模样猜测裸体并不困难。”阿贝多顿了顿,不知是不是被潮湿的热度影响,空觉得他的脸颊有些泛红,“以你自身来说,甚至更加符合普遍情况对于男性的审美,不至于说出‘无法想象’这样的话吧。”

空被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阿贝多的话总是太过拨撩,明明身处潮湿的环境,他却觉得口干舌燥。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局面会失控到他难以维持对恋人的温柔,空后退一步,借着脱去衣物的动作短暂地断开与阿贝多的身体接触。

尽管被水沾湿后,黑色的短衣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身体线条,胸膛与肩颈的皮肤裸露在灯光中到底是完全不同的感受。空与阿贝多的体型相仿,而相异的经历与体质使他看起来更加匀实,比起阿贝多纤细的清冷感,略微偏向暖色的皮肤显得要更炽烈一些。

空无从知晓阿贝多心中的波澜,也不知对方正是以自己最擅长的话题来修饰难以说出口的欲望。在他的眼中,阿贝多的目光仅仅是转了一圈,像是在解构他的身体似的完成扫视,便迅速落在他的左肩上。

空想起来,那里确实有一道被浪人武士砍伤的痕迹。

炼金术士的手指沿着伤痕从头划到尾,最终轻轻点在锁骨以下的末端。瘢痕浅淡而平整,看得出来,经过了非常优秀的治疗师的帮助,也恢复得很好。但伤口延续的长度说明了原本的伤应该很重,又是落在颈侧这样危险的地方,那时的情况对于当事人应是九死一生……

阿贝多的眼神沉了下来,缓缓将额头贴在那道伤上,最终没有说话。他知道旅行对于空的意义,对方有着明知危险却依旧决定战斗的意志,而他不应该是对方旅途上的阻拦。

阿贝多放弃了劝说,不代表空就读不懂阿贝多的沉默。频繁密切的接触与交心,已经使得空能察觉阿贝多那些细腻温柔的想法。确立更为亲密的关系意味着双向的牵绊和寄托,而他也并不再是仅仅肩负着自身的使命。

“我会小心。”空隔着发丝抚摸着阿贝多的颈后,又在对方的发间吻了一下。

阿贝多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半晌才姗姗给予回应:“知道就好。”

虽然这不是空的本意,但阿贝多却因为这件事而完全放松了下来。空试探着将手伸入对方股间,轻轻触碰后穴,阿贝多只是搂紧了空的腰,没有做出任何紧张的反抗。

沾着顺手臂而下的水流,空的手指小心地挤入,穴口紧缩的触感有些奇特,而手指继续向里,原本的推拒却与收缩着向内的力量相抵,反而让他的手指深陷其间。空悄悄侧过头看了一眼阿贝多的情况,而阿贝多似乎完全没有从他颈间抬头的意思,似乎是觉得这是个藏起羞耻心的好方法。

看不到阿贝多的表情,也就无从推测对方的感受,空只能凭着猜测继续。手指半是清洗半是扩张地向内推进,在深入不久后便碰到了阻碍,空按着边缘想要转换方向,阿贝多的双腿却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后穴一阵快速的收缩,将手指绞紧推回原处。

耳畔几乎是瞬时响起了阿贝多无法控制的呻吟,被气喘割裂的嗓音让身体的血流加快而蔓延出热意。空意识到那就是他正在寻找的地方,又换着角度去触碰那一带,指尖刚点了两次,阿贝多猛地抽了一口气,用力地攥住他的小臂,迫使他停止动作。

“停下,我不想在这……”阿贝多的声音比以往尖利一些。快感伴随着酸麻的感受一直沿着尾骨而上,其下的身体几乎失去知觉,湿滑的表面也给人强烈的不安定感,他没有信心维持自己的站立。

或许也确实是点到为止就好,舍弃随后的乐趣,追求现在的新奇就太得不偿失了。空点点头,手指退出来,关掉淋浴。进入状态比他想得要顺利一些,甚至算得上过快,但他们的衣服确实是白准备了。

把阿贝多抱到床上几乎不费什么力气,未干的头发湿漉漉地散在枕头表面,一缕一缕零散地打着卷,看起来没有平日严谨的气息,反而显得慵懒而惬意——若是以相近气质的姿态出现在酒馆里,或许倒是合适,只是那样的话,空也大概无暇顾及阿贝多的情况,势必要应对自己的心猿意马。

“你现在看起来终于有了点饮酒后的样子。”空撑在床边,俯身与阿贝多对视,“但酒不会影响你,还是有点遗憾。”

空身后的散发垂落下来,被阿贝多轻轻捻住,绕在指尖,金色的一圈宛如指间的戒指。听闻空的话,阿贝多抬眼看着他,不解地询问:“遗憾?为什么?”

“啊,因为总有人说,酒后吐真言什么的。我猜在喝酒后很容易表现得更加直率吧。”

阿贝多侧过头,大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逆着方向的光照不到他的眼睛。但空可以看见他眼底翻动着紧张的情绪,仿佛下定某种决心的前兆。

“酒精确实无法影响我的身体,没办法改变这一点。但我在药剂方面的研究也不算少,要如何达成你期待的效果,我还是知道的。”

白皙的手臂越过空撑在他身侧的手,柔软的指节勾着床头柜的边缘拉开,握住了里面的瓶子。

空无法凭色泽来判断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他的猜测正确。所以剩下的问题只是阿贝多为什么会在房间里准备这个。

精致的瓶子里能够容纳的液体很小,阿贝多几乎是一饮而尽,躺回床上等待着强劲的药效反映在这具人造的身体上。

其实空也并不知道这个药准确的效果,阿贝多解释得相当含糊。但无论是对方肩线偶尔震出的一丝颤抖,攥紧了枕角的手掌,刮蹭着床单所发出的细微摩擦声,还是脚趾蜷起,足尖抵着床单拉出的一条条放射状的线,足腕互相磨蹭的紧绷与松落,都足以说明阿贝多此刻确实不好受。

更何况阿贝多无处隐藏自己,此时身下的情况一览无余。对方早已进入状态,在饮下药剂后,前端不断有液滴渗出,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和身体的潮红,炼金术士的模样是此前根本无法想象的狼狈。见到空正在观察自己,阿贝多抬起手臂掩住自己的表情,只露出眼睛,含着一丝等待地打量着他。

空轻轻抚摸着阿贝多的腰侧,手指每移过一寸,都能感到所触及皮肤更剧烈的颤抖,等到手指移至腹股沟,并未露出向内移动的迹象,却依然有向下去触碰大腿的意图时,阿贝多终于有些愠怒地握住空的手腕。

“差不多也……看够了吧。你不该做点什么吗?”

“啊,抱歉……你的做法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加上你说要达成‘我期待的效果’,忍不住就看得太入神了。”空有些歉疚地笑着,在引起阿贝多的怀疑之前,在床头的药剂柜子里单手翻找,“润滑我可以用什么?”

阿贝多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一支尖细玻璃瓶装的透明药剂。

空将瓶子的玻璃嘴拧开,倒在掌心的液体触感滑腻而泛凉,不至于过度粘稠,也没有油腻感,算得上是极为舒适。空拿手指捻了一下,又观察了一下色泽,无色的情报并不能让他获知更多信息。

“我猜,最好不要问它的成分,是不是?”

“我认为它的成分再普通不过。”阿贝多顿了顿,又闭上眼缓缓点头,“对你来说,可能是的。”

空笑了一下,低头将液体的大半都随着手指的进出带进阿贝多的后穴:“既然这么说,就先用在你身上吧。”

空移动肘部托起对方的膝弯,以便阿贝多将下身的重量分摊给他的双臂。阿贝多默契地伸出一侧的手,与他交握在一起,构筑了属于彼此的动荡风浪之前的纽带与船锚。

他盯紧了阿贝多的表情,缓慢而稳定地挺送进去。阿贝多将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并未表现出太过明显的痛苦,忍到难耐时也只是轻咬嘴唇并闭上双眼,唯有透过手掌的收紧与手背凸起的脉络,还有在深入后微微扬起头的角度得以窥见他的感受。

说不痛当然不可能,但蚀骨的痒意正渴望着更多的触碰,就连进入的痛苦都成为了化解身体贪婪的酣畅。无论是快感也好,痛楚也好,任何的感受都好过对方停下动作时带来的噬骨的空虚。

“还可以吗?”阿贝多听见空柔声询问。

照顾床伴的感受与状态是空的体贴,只是对于早已被情欲吞没的他来说,温柔在此刻宛如延长痛苦的折磨。但描述自己的感受实在是太过难以启齿,阿贝多决定直接以行动催促对方,无视被稍稍蹭过敏感处的身体酸麻,双腿交叠着环过空的腰身,又抬了抬胯,使身体呈现适宜承受的角度。

空在心中暗暗震惊,他未曾料想对方的行为会如此放荡。但阿贝多的配合让他相当舒服,身体角度自然地契合,剩下的事凭借本能也知道如何进行——也许就像阿贝多所述,他对人体的结构非常熟悉,甚至也知道如何应用于眼下的情况。

对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空也自然没有再保留的理由。至于阿贝多随后会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耻,那也是之后再考虑的事了,眼下纾解彼此的欲望才是当务之急。

空勾起手臂以稳定对方的身体,由浅至深地开始抽送。后穴绞紧他的感觉明显,得益于优秀的润滑选择,让他的进出不受太大的阻碍。摇动的姿势让喉中溢出的声音随着理性一起分离破碎,如战斗一般将身体交付给原始的直觉与本能。

等到阿贝多呻吟中夹杂着疑似是痛喘的声音渐弱,空绷紧了腰背,施予力量加快操弄的频率。他知道自己该有意照顾对方的敏感带,而不是仅仅满足填补自己的快感。但也许是阿贝多经验生疏,又或者是他们的体位本就太过契合,即便不刻意调整,阿贝多的反应依然剧烈,身体回避应激似的向后退缩,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收紧后穴。

在此之前,空只觉得阿贝多所拥有的是如雕塑或画作般的静态美感,现在方知当这具身体开始律动时,美丽至性感的转换根本不需要任何代价。对方从腰腹至张开双腿之间的景色冲击性极强,视觉上的满足对于身体像是激励,快感的堆积不似平日自慰时的纾解能够相比。流向下腹的热度提醒了他自身也已至情潮的边缘。

阿贝多感到自己的腿逐渐脱力,即将从空的身上滑落,却又被抓住小腿向上提,使双腿之间的曲线与空的腰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空的身体微微下倾,每一下都撞到深处。压制的姿势让阿贝多的双腿明显地颤抖,却只能小幅度地蹭动腰身,下身分明已经酸软得失去知觉,却又不断有快感从难以辨清的部位产生,流窜过他的意识。太强的刺激如混沌的漩涡,而作为防线的理智已被侵蚀得形同虚设。这样强烈的是本应拥有的感受吗?还是药物使他变得不能承受原本温和的一切呢?

他高昂地叫出来,然后被空以唇舌封堵,吞下他流着泪的呜咽。本能使他紧紧搂着空的背部,手指想要抓挠,又有最后一丝清醒令他舍不得这么做。拥抱唯一的支点已耗尽他的全部专注力,毫无顾及眼泪的余裕,温热的液体落到他们脸颊的相贴处,空轻轻替对方拭去泪水,在他的脸颊至眼尾摩挲,无声地理解了他的感受。

药物使阿贝多的体力消耗很大,等到他们几乎是前后连续颤抖着身体高潮时,巨大的疲倦席卷了他,意识之中瞬间充斥了灰白色的寂静。空退出得匆忙,虽然避免了直接释放在对方身体里的最糟糕的情况,但也未来得及以手去承接,多数液体都溅到了阿贝多的身上。来自双方的浑浊白色溢在他的腹部,显得淫靡而色情,难以言明的气味泛着腥,在书卷与炼金药剂浅淡禁欲的气味中,昭示着他使炼金术士由无上知识深陷肉欲的罪恶。

红痕漫过身旁人的腿弯与大腿内侧,股间更是一片狼藉,各种痕迹交叠其上。手臂上的两抹纯净清冷的银白色反而更衬托出赤裸身体的色情。阿贝多静静地仰躺着,双目无神地不知注视着哪里。像是脱离了操纵的木偶,只有起伏的胸膛证明了这具身体仍具有生命的活力。

空擦拭完阿贝多小腹上的残余,本想先做进一步的清洁,抬头便被阿贝多死寂般的状态吓到了。

“阿、阿贝多……”

青色的瞳眸转了转,证明了阿贝多的意识还在运作。但他仿佛连举起手臂的力量都失去了,微微移动手腕,指尖勾了两次,才终于碰到空的小臂:“我是自己选的,不用自责。”

察觉到了阿贝多似乎是想要让他靠近的意图,空顺遂地躺到了阿贝多的身边。刚一侧过身,就被对方搂紧身体,埋首在他胸膛。暖热的身体带着点头发未干的湿冷,尚未平复节奏的粗重呼吸落在他的皮肤上。

炼金术士罕见得显得有些脆弱,空在微微的诧异过后,安定地回抱对方。他确实听说过有些人会在性事过后缺乏安全感,或是需要精神上的安抚……不过,阿贝多原来是这样的类型吗?

“这是你想要的吗?”他还没想出一个确切的结论,阿贝多清冷的声音便再度响起,沙哑之中竟然带了些低落的情绪,“你说想要看平时隐藏的一面,但我从未向你掩饰什么,也不需要酒或药来为我的行为辩护。你究竟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那副样子就是你想见到的吗?”

隐藏的一面与辩护行为,阿贝多在说些什么?空睁大了双眼,半晌才记起摇头否认。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这才明白阿贝多为何在取药之前显得需要如此重大的决心——并非是无法承受服药的羞耻心,而是即便不理解,也愿意给予他任何他想要的吧。

固然阿贝多是个神秘又喜欢保持距离感的人,对他却始终毫无保留。他的要求,在对方听来是什么样的含义呢?认为他有所隐瞒的怀疑,还是对他不诚实的指责?

“对不起,我只是偶然想起,在酒馆经常听到有人这么说而已,并没有希望你做出什么改变。你平时的样子就是我喜欢的,所以你只需要维持这样——”

“是吗,这样啊。”感受到空握住了自己的上臂,阿贝多将手掌平稳地覆上空的手背,止住了对方还欲继续解释的念头。空的答案虽然简单,却已经包含了能使他安定的全部话语。

说到底,人们喝酒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一醉方休,享受交际的时光,在高涨的情绪中套出情报,还是借着所谓的“酒意”掩饰他们真实的意图?他生性淡泊,待人接物却习惯真诚以对,也许并不能与这样的想法产生共鸣,但是这也并不重要。

旅行者对他说,重要的并非是酒本身,而是享受饮酒的氛围。若是他能感受到旅行者对他的情意,并沉醉其中的话,那无论是饮酒,还是一起做其他的事情,都具有相同的意义吧。

阿贝多闭上眼,放任自己的意识就这样沉入安稳的昏睡。至于之后的事,他相信旅行者应该也可以独立完成。

“如果下次再有令我困扰的事情,我会问你的。”

尾声

“来自天使的馈赠的外送!阿贝多,我知道你没有在做实验,开门——”

刚过中午,西风骑士团炼金实验室的门口就传来荣誉骑士的声音。

正值饱腹后易犯困的休憩时光,就连趴在骑士团门口草丛里的猫都懒得追飞过眼前的鸽子。少数还在恪守岗位但算不上兢兢业业的西风骑士竖起耳朵,刚刚好奇怎么会有人专程来找首席炼金术士,听到“外送”二字,料想又是荣誉骑士接了什么跑腿的工作,无趣地继续站着发呆。

“旅行者?”几秒钟后,精神奕奕的阿贝多站在实验室门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我没有点过外送啊,而且还是酒馆的……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手中就被塞了一个杯子,触感冰凉,杯壁外还有凝着的水珠,看来是刚做好的冷饮。

“虽然体验周已经结束了,作为让他们口碑流量双丰收的赠礼,查尔斯同意让我再调一次酒带走。是我依据你的口味,专门研究调配的,跟你之前喝过的酒很不一样,试试吧。”

空叉着腰的动作看起来自信而有魅力,对这酒的口味显得很有信心,想必对方是刚刚完成调制,就迫不及待地把饮品送来了。阿贝多怀着期待掀开盖子看了一眼,觉得这酒的颜色似乎更像奶茶或是咖啡,但既然旅行者这么说了,大概的确是酒吧。

不舍得喝得太过迅速而错过了品味恋人用心的调制,他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酒的度数不高,入口没有强烈的灼烧感,却超乎预想地尝到了鲜奶油的味道。隐约有些熟悉的酒味与奶油甜蜜的口感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起,就像是将酒心蛋糕溶在了液体中一般。酒味散去后,之前被掩盖的清甜柑橘味逐渐泛上唇齿间,带走了平时享用甜品容易感到的腻味。

各种意义上说,这杯酒就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而生。只是,无论色泽还是口感都与印象中的酒大相径庭,这真的也算是酒吗?

“喝起来很不一样吧?实际上,它的基底和古典鸡尾酒是一样的。蒸馏麦酒作为直接饮用的烈酒本就已经很受欢迎,在这种酒里的作用却是保存奶油,口感变得非常温和。再配合清爽的伯爵茶和牛奶,让它的味道不会太甜。”空像是专业的调酒师那样介绍道,但眼中的欣喜光芒无疑是独属于恋人之间特有的。

阿贝多眨眨眼,捧起杯子,挡住了走廊尽头可能有视线投来的方向,凑过去在空的脸颊吻了一下:“谢谢,我很喜欢。”

空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抬手掩住面颊的红热。虽然炼金实验室门口没有守备,他没有想到阿贝多敢在西风骑士团里这么做。

始作俑者转动着杯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空仓促地左顾右盼了一会,确认没人真的察觉在炼金实验室门口公然发生的暧昧,艰难地恢复了镇定。

“其实之前有一点没有告诉你。我学习调制饮料,也有为了自己的私心,是关于之后的风花节。有人建议我说,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散步,是非常适合享受悠闲时光的方法。如果那份饮料是亲手调制的话,更能传达自己的心意——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也就算不上惊喜。”

阿贝多抿起嘴唇笑了:“风花节有很多活动,不直接邀请对方吗?”

“如果那个人不是厌烦社交到了风花节都宁愿在雪山做实验,或许我会考虑。还是想点别的计划吧。”空撇了撇嘴,依然难以相信阿贝多会喜欢节日盛会。固然风花节也是为恋人准备的节日,若是要勉强喜静的阿贝多参与,使对方为嘈杂的人群而苦恼的话,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以往不去风花节,是因为对我来说,那些活动并无太大的趣味,但有喜欢的人陪同的话,情况就不一样——如果是和你一起,我很乐意。”

这话说得太过动听,空刚准备正式向对方提出邀约,阿贝多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拉住空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实验室。

“你提醒我了,旅行者。风花节还早,你不久后又要启程去稻妻。既然机会难得,要不要陪我一起做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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