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是与凉爽季节不相称的闷热。紧闭的窗户没有透出一丝的风,连自然的气息都无法触及的领域,也是音讯断绝之所。

偶尔他也能听到徘徊的脚步声,但论及真正的见面,这是他在三天内可以看清的第一个人。

赛拉斯不寄希望于奇迹的诞生,能在这时出现的,想必是伊冯和露西亚之一——虽然最初听闻时,他也难以置信,但毕竟亲眼所见,时至今日,也已经接受了现实。

成熟的女声适时响起,即便在明亮的房间中,她的声音一响起,仿佛就为时间蒙上了一层阴暗与压抑。这么说或许也是正确的,因为就是她将赛拉斯逼到了眼下的绝境。

“赛拉斯先生,我们并不想伤害您,而是希望能进行对双方都有益处的合作。请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吃一些吧。”

赛拉斯斜睨了一眼,看到她手中端着的食物。从鲜艳的色泽来看,不劣于他过去在阿特拉斯达姆的时候,甚至可以猜测,为了软化他的情绪,这本来就是阿特拉斯达姆的饮食。

见到赛拉斯不为所动的模样,露西亚微笑着轻轻躬身,或许这是她作为秘书的习惯:“不用有疑虑,想要加害于您的话,我们不必使用这么迂回的方法。”

“我倒是不担心你们会下毒,只是在考虑其中是否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成分。比方说,会把人变成怪物的类型。”赛拉斯昂起头,诚实地吐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似乎对方并不值得他花一秒的时间来缓和自己的措辞,“不过即使有,我也没得选。”

在地下的囚禁持续了两天便以他的昏迷宣告结束,再度醒来时,便已经身处这个房间——与满身的镣铐一起。

恐怕是那样污秽的环境,连伊冯都看不下去了吧。但伊冯和露西亚这般的年长者与纤瘦的女性,是如何将他从那样深的坑洞里带出来,关于这点,他始终没有头绪。

此外,他的魔力不知因何被完全抽空了,虽然能感到在随着体力一并恢复,速度却相当迟缓,现在的他连挤出一个初阶的魔法都办不到,可见伊冯对他的提防到了何种地步。

“我不会饿死自己的,你可以离开了。”赛拉斯背对着露西亚冷淡地说道。

岁月对于人类的容貌剥夺速度是不公平的,优渥者如赛拉斯,也包含露西亚在内。漆黑柔顺的长发垂落至腰部以下,学者的长袍包裹着纤细曼妙的身体,行走之中透露着如蛇一般摇曳而轻盈的姿态——明明她也算得上是优雅美丽的女性,但此时赛拉斯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从他被推下深坑的那一刹,所有的信赖在瞬间转变成了极度的失望,即便他一向待人温和,也无法在经受这样的背叛之后笑脸相迎。

就连流放都未能令他探索的心蒙受挫折,如今的拘禁却完全折断了他思想的自由。

露西亚低下头,轻咬自己的嘴唇,而后略显不甘心地再度往前踏了一步:“赛拉斯先生……”

“请离开吧,我无意与你交谈。”

露西亚迟疑了片刻,终究是不想留下更为恶劣的印象。她轻声叹了口气,在离他所在的床半米处放下了食物,转身离开了。门合上时寂静无声,但清晰的落锁声还是穿透了门扉。

赛拉斯微微侧过头,看了地上的食物一眼。两天滴水未进,他的饥饿感已经超过了临界点,加上现在沦为阶下囚的局面,因而变得毫无食欲。

追求精美与恰到好处的饮食是对生活的积极态度,如今的生活,可不值得他付出热情。越是怀抱着期望,就越难以忍受什么都做不到的现在,这正是伊冯与露西亚的目的。只是贸然放弃,也不符合他的做法。虽然难以料想会有什么计划之外的援助能帮助他脱离这里,在转机到来之前,先自己坚持不住的话就太可笑了。无论那些食物里是否掺了什么,也只能以活下来为现今的目标——如果伊冯暂时没有杀他的打算。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又一阵脚步声迫近门扉,门锁被打开,接着响起了一阵连续的轻叩。

对于露西亚不厌其烦的骚扰,赛拉斯也快忍到了极限,他皱起眉,以明显的不悦对着门高声道:“露西亚小姐——”

房门轻轻开合,熟悉的来人令赛拉斯睁大了眼,复杂的情绪如荆棘藤蔓缠绕而上,约束了他的言语,同时给予鲜明却不刺骨的痛楚。

“赛拉斯君。”

与原先就没什么印象的露西亚不同,想要剥除意识中的敬仰,将之换为鄙夷,就没有这么轻而易举。尽管已经在心里确定了自己的立场,开口时依然差点顺口说出了敬称。赛拉斯在心中告诫自己二人的立场有变,已经不能再像往常一样相处,在冷静下来后艰难地改了口。

“……伊冯。”

对此感到不习惯的或许不止是赛拉斯,他看见伊冯皱了皱眉,显而易见地为称呼不满。

“赛拉斯君,还是不肯低头吗?”迅速隐藏了自己一闪而过的情绪,伊冯的语气像是惋惜,“这么好的机会却令它错失,我可真是不能赞同你的愚钝啊。”

“我和你们的理念不同,为不认同的理念工作,我不会满足。”

赛拉斯的个人性格太过鲜明而纯粹,在学院也并未隐藏这一点,因而想要把握他的弱点其实相当容易,伊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要满足你的胃口是不容易,但真是不凑巧,我恰好具备这个条件——我知道你对于知识的热情,站到我的身边,我就会将所有的知识毫无保留地教给你,不只是你在《边狱之书》的译本里看到的那些,而是远超过你所看见的,极为庞大的,古老的知识。”

他将手掌搭在赛拉斯的肩上,不知是安抚还是赞赏。赛拉斯忽而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间,与伊冯又是否有关。

“你的论文不是提到了,需要研究神话时代的历史吗?很不错的想法,我可以给你现成的、足以研究一生的资料,只要你放下愚蠢的固执。”

在伊冯到来之前,赛拉斯原本已经决定,无论对方提出了怎么样的条件,都应淡然处之,撇清关系。但“知识”二字,依然像是羽管拨动了大键琴弦,令他的内心为之奏鸣。

这瞬间出现的犹豫,他不认为可以瞒过一直注意着自己的伊冯。

“确实,这样的条件,很难不感到心动,但是如果是这样,为何要驳回我的论文?还有,为什么你说的这些从未出现在魔法学的课题讨论中?”

伊冯摇摇头,宽大的手掌顺着他的脊柱向下抚摸着,直至尾椎以上才堪堪停止。赛拉斯为这个动作而颤抖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个动作中掺杂了别的暗示意味。

“戾气不要那么重,我可是真心地想与你心平气和地谈谈。”

“这就是你所谓的心平气和。跟一个阶下囚谈条件,不如说是威胁吧。”

赛拉斯举起双手。在他穿着的与身材显然不符的宽大衬衫下,露出了左右各一的镣铐,另一端穿过床头栏杆,被钉死在墙上。这让他能活动的距离被局限在离床不远的范围。

和谈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而无论是在坑道里的高低落差,还是现在的拘束,伊冯似乎执意要营造与他的身份差距。又或者,由畏惧衍生的提防,也是原因之一。

这句话突然引起了伊冯的兴趣,他露出了一个有些玩味的表情,故意拖长了音调:“哦,你在意身份?”

“不,我并不介意,只是认为这不符合你所说的‘和谈’罢了。”

“哼,怎么想就随你吧。”伊冯站起身,背对着赛拉斯负手而立。即便心中确实怀有对赛拉斯的警惕,大概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承认的吧,“因为超越生死的力量,影响太过庞大。不能那么快就让世人接触到这种力量,必须要交给有才能的人进行管理。”

“超越生死的力量,这是……什么意思?”

“完整的《边狱之书》,可以使人无视生与死的规律,这么说,你能明白吧——那种力量是无数人追求的极限,仅存于人类幻想的,梦寐以求的能力。”

无尽的生命,这值得以杀人为代价去追求吗?

无需将这一疑问说出口,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浮现了答案。拥有无尽的生命,就等于有了无限的时间,无论是知识,还是用于追求其他的事物,对于学者来说,无疑是极其诱人的。

一个救人无数的医者,其生命的价值是否高于被他救赎的芸芸众生?人的生命价值是否也因他的能力与命运有了高低?想必伊冯的答案是肯定的吧。

“你想要更多的时间,帮你稳固掌控知识的权力?可是,你不可能明目张胆地一直坐在校长的位置上。时间太长,一定会被察觉的。”

“问的很好,赛拉斯君。就是这样,我才庆幸有你这样的学生,在继承我的成就与位置上,我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伊冯夸张地感慨道,并适时露出了惋惜的神情。但随后,他的语气逐渐怪异起来,仿佛在他从容的姿态中,一字一句都包含着愤恨与怨毒的针。

“可你却选择了苏珊娜那个老女人的学派!她已经隐退这么久了!”

伊冯的突兀的阴鸷令他说不出话。比起语气与一贯的反常,更多的还是对内容感到震惊。

过去,他也隐约能感受到伊冯对他的赏识,偶尔从讲台上或是窗外,短暂投来的视线,或是在魔法学的课题中时不时的私下提问。关于他的天才传言不少,所以他猜想伊冯校长也许是听说了什么,以一贯地淡然处之。

但这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从他在学院公开声明自己支持苏珊娜的观念之后,校长的冷落十分明显,其后似乎总有无数的巧合在阻挠他的研究——直至他离开阿特拉斯达姆前夕也未休止。

赛拉斯甚至也怀疑过校长有意进行打压,毕竟在进入特别书库的时间将他叫走,对于学者来说是严重的损失。是嫉妒或是对于他个人的厌恶,这一点他说服了自己不去在意,事实却是截然相反的方向,这无论如何都难以从逻辑上理解。

或许是赛拉斯的惊愕在某种意义上满足了伊冯的虚荣,收敛了自己的失态,伊冯冷哼一声,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倨傲模样。

“你的举动固然令人恼恨,但如果你愿意卑躬屈膝地向我道歉,我还是可以宽容地原谅,将你的预测当做是年轻无知。”

伊冯将手交握在背后离开了房间,在房门再度紧锁之前,甩下了不知是威胁还是劝诱的话。

“好好想想吧,赛拉斯君。”

从惊愕到冷静,赛拉斯恢复往日的情绪只需要短暂的几秒。伊冯离开之后,他就不必再夸张地显露自己的情绪。排除尚未验证这段话的真实性,伊冯提出的条件固然令他心生向往,但他一刻也没有忘却自己心中的理念,触及不到的可能性终究是不能撼动他的立场——至少以现况来说还不够,只是,如果事情不如伊冯计划的那样进行,他会做出的行动是什么呢……

“我是不可能如你所愿的,伊冯。”

像是为了秉持自己的决心,赛拉斯轻轻将这句话笃定地说出口,但是习惯使然,他在无所事事中也只能对目前的情报进行整理,无可避免地思考起了伊冯的行动。

伊冯杀了前任校长,这是他无法洗脱的罪。但撇开这一点不谈,伊冯是否能算得上称职的校长,从斯托冈德前往伊冯的旧宅时,赛拉斯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毫无疑问,伊冯任职校长期间,沃尔德王立学院成为了奥斯泰拉大陆最著名的学院,由伊冯带领的魔法学的课题,也在这段时间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赛拉斯作为其中的参与者,当然不可能忘记这一点,这也正是他现在所使用的魔法的由来。

伊冯追求无尽的生命一事,手段固然肮脏,想要对知识的推行进行管理的出发点,却符合校长的职责……

但即便如此,伊冯也是为了一己的私欲使用力量,如果以他的理念将知识有选择地推行,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学术界,甚至是人类的生活形态会是怎样恶劣的模样。恐怕人人都会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无所不用其极。

更可怕的是,伊冯提到了他无法接受自己选择苏珊娜的学派,这也就意味着在他的管理下,将会出现学派与思想的垄断,完全丧失学术的活力和自由。

无论如何,他决不会站在与伊冯相同的立场。期待他能继承衣钵,可谓是完全想错了方向。只是想要一个傀儡的话,露西亚理应是更合适的人选吧。

假意答应校长的提议,在逃离这里后再进行揭发,他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种选择。只是以伊冯的控制欲以及对他的提防程度,不可能没有准备后手。如果那个条件是让他陷入再也无法回头,不得不与伊冯和露西亚同进同退的局面,暂时的妥协也失去意义了。

赛拉斯拿起床头的书,那正是他追寻到此地的缘由,《边狱之书》的译本。他的随身物品全都被收缴了,却唯独留下了这本书,随意地摆放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明知这可能是伊冯故意留下的,用于引诱他的陷阱,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翻开并阅读,尽管他已经看完一遍。

不完全的译本是关于杀人的仪式,让使用者无从了解真正的历史与知识,只能在不断的杀戮中谋求一点赖以为生的货品——能答应这种条件,那个人已经不配称为学者了。

赛拉斯的意识清醒,只是虚弱的身体与颤抖的手腕让他不能轻松地负担起书本的重量。译本从他的指尖滑脱,跌落在地,其中夹着的血晶石交易记录的纸条在半空中脱离了书本的拘束,螺旋地翻转舞动,最终落在山羊革的封面之上。

凝视着那张似是沾了血滴的纸条,赛拉斯走到一旁拾起,重新读了一遍其上的内容,而后露出恍然的神色。

如果利用得当,或许可以将之作为一个谈判的筹码。并且,从谈话的走向可以确定的信息是,伊冯并不想杀他,那么行事上也可以更加大胆一些。不触及他的底线,应该能维持现况相当久的时间。

这里不是谜题的终点,更不是他甘愿长居于此的温床。为此,他一定要坚持到离开这里的机会。

伊冯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毕竟作为校长,长时间离开王立学院太过可疑,监视以及维持他生存的工作主要由露西亚代劳。

期间赛拉斯偶尔听见门外有人在交谈,有关于学术,也有关于课题的,甚至偶尔还出现过几次自己的名字。他们大概是阿特拉斯达姆的学生,即便知道伊冯的所作所为,也依然成为了他的拥护者。关于这一点,很难说这些学生是认真地认为跟随伊冯可以学到更多,还是想另觅途径通过课题。

如往日一般死寂的午后,那个声音再度取代了门口的细碎低语。

赛拉斯看不见门外的景象,仅能凭声音听出伊冯呵退学生的语气,充满了厌恶和愤恨,似乎是在学校遭遇了不小的麻烦。

“怎么了,校长?”露西亚舒缓而悠长的声音传来,似乎她一点也不为校长气愤的事感到担忧,反而心情舒畅。

“可恶的泰雷兹君,竟然对这种问题紧咬着不放!”

“哎呀,她注意到了也是很正常的呢,毕竟她——”

“我才不管她注意到正不正常,让她闭嘴,好好地跟在皇族的屁股后面就行了!”

伊冯的咆哮有效地令露西亚安分了下来,留下了一阵长时间的静默,但赛拉斯的心却不安地鼓动着。

泰雷兹?为何会提到她的事……所说的皇族,难道是指玛丽公主吗?虽说也担心她们的课业,但以她们的天赋,应该在任何教师的教导下都能学习得很好,只是,是什么引起了伊冯的注意?他教导她们的时间不长,不过也能感觉到,那两个女孩应该不是会追随伊冯观点的人。

伊冯沉地着脸打开了房间的门锁,而后像甩不想阅读的文件那样将门暴力地踹上。赛拉斯没有见到露西亚的身影,也许是不愿面对他的恶劣情绪,默默地离开了。

“赛拉斯,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让公主和泰雷兹君都来打听你的事?”

面对这个毫无头绪的问题,甚至是刻薄的刁难,他只能缄默。

“还是说,你和玛丽公主的传闻,并不是谣言。凭你那张连摆设都不如的脸,在博取她们的好感,讨好皇族——”

“那确实只是谣言。适可而止吧。”赛拉斯别过脸。虽说他不在意所谓的流言,但那对于他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种中伤。作为校长,平白无故侮辱学生的作风令他感到不悦。

“适可而止?我将你举荐到国王陛下的面前,让你成为玛丽公主的老师,你一个不过刚刚从学院毕业的小子,没有我的提拔,凭什么能走到你现在的位置!”

赛拉斯为伊冯话中太过显眼的漏洞而怔忪了片刻。他无意否认自己的才能,但也并非不知道自己被选中的原因。

筛选的标准不仅仅个人能力,而是综合了仪容与个人背景的判断。在拥有家族背景的教师中,只有他的贵族背景是无关政务的,或许这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如果排除了这一点,那么伊冯的话才显得有道理,只有他清楚学院内每一位教师的情况与能力,如果没有他的允许,再合适的人选也得不到发展的空间。

伊冯在这一点上穷追不舍,是希望听到他感恩戴德的话吗?

“这件事,我一直铭记在心。”

在浮夸地表演出谄媚的姿态上,赛拉斯知道自己一直没什么天赋,想必就连此时的低头也只是尽到了礼节,没有一丝服从的意味。但伊冯却没有计较他那明显的不自然,不知是没有留意,还是真的完全不在意。

“让我想想,你在这里已经十天了吧,要不要当我的弟子,总该想清楚了。凭你聪明的头脑,做出正确的选择应该不难吧。”

在尖利的话题过去之后,伊冯径直向他再度提出了这个问题,可见此事在对方心中的分量。从立场角度出发,也许这个问题直接攸关他的性命,任何一个拒绝的词都应当尽可能避免,以摇摆拖延的态度周旋。赛拉斯克制住自己隐隐的恐惧,摆出了恭顺却从容的态度。

“是的,我渴望着知识……以及力量。但是在献上忠诚之前,依然有一件事令我顾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哦?是什么事?”

“杀了前任校长,带走《边狱之书》……制造血晶石的事,是谁的主意?”

伊冯的表情像是被戳到痛处地凝固了:“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

“既然那个制作血晶石的学者,与你们合作的原因是为了钱的话,其实根本不必将完整的译本给他吧?只需要其中关于制作方法的部分就可以了。”

“因为,不说清这东西的用途,他根本就不肯乖乖合作啊。明明只是个落魄的学者,胃口却大得很,甚至妄想讨价还价。”

“那么,只需要增加费用就可以了吧?比起留下《边狱之书》作为线索,使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必冒着暴露自身的风险……伊冯校长,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还有,作为翻译者的多米尼克并没有被灭口,他可以一眼就认出自己翻译的《边狱之书》,甚至见过伊冯校长,如果说那是伊冯的计划,未免也留下了太过明显的破绽——但他无法说出这一点,一旦提到了翻译者的名字,那么就是真正地将多米尼克逼上了死路。

“伊冯校长,究竟是谁让您——”

“哼,那确实是我的主意。露西亚她在找上基甸的时候搞砸了啊,就是那样而已。”

赛拉斯惊诧地抬头,这个结果,无论从逻辑还是直觉,都完全不能理解。

“基甸是,那个学者的名字吗?可是……”

如果说是其他人出了纰漏,那么或许他还能将信将疑地接受。唯独露西亚,赛拉斯虽然与她不相熟,却从不少学生口中听说过,那是一个对自己和他人都相当严格的完美主义者,她做的事往往连一点瑕疵都难以指出。这样谨慎完美的风格,与留下整个《边狱之书》的译本实在是差距太过明显。只是,如果伊冯是在说谎,又是什么让他情愿自己背负责任,而不愿交代背后的主使者呢?

权力欲。无需经过缜密的排除与归纳,这个词几乎是立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在赛拉斯的眼中,权力远不如谜题来得有吸引力,故而从未在意过它的多寡。然而,对于伊冯来说,这两者的天平是几乎水平的,二者具有接近对等的价值。在已然成为校长之后,却依旧必须听命于人,受到唆使,想必是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为了维护自己的高位者形象,他宁愿主动揽下始作俑者的罪名。

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赛拉斯幡然醒悟,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自己刚才坚持的话,对伊冯来说已经无异于一种挑衅。

“赛拉斯君,看来你对自己的处境很没有自知之明呢。”

即便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也已经太迟。赛拉斯一针见血的提问瞬间点燃了伊冯的怒火。伊冯快速向前一步,左腿颇富侵略性地压在他的床上,微妙地位于赛拉斯的双腿之间,一手提起他的领子,拽着前胸扣子的位置迫使对方向他靠近。

在身体几乎紧贴的境遇下,赛拉斯迟缓地察觉,他身上衬衫的大小与校长的几乎吻合。

“阶下囚就摆出阶下囚的态度来啊,是谁允许你说这些狂妄的话!”

赛拉斯的重心被向上提,而后突然不可抗拒地往后倾倒,后脑勺撞到算不上柔软的床面,引起了一阵视线模糊的眩晕。

他还没来得及为撞击的疼痛呼出声,伊冯的手掌就迅速落在了他的颈部,有力地扼住了他的咽喉。气管环状软骨的韧性并不能抵御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呼吸被迅速的切断,只剩下游丝一般的微弱气流,但这远远不够。肺部的竭力扩张换来的是更进一步的痛彻,以及渺茫的却未尽的对呼吸的渴求。

这是要杀了他?用最直白的方式吗?虽然对死亡的结果也有思考过,但这么粗暴,可真不像学者之间了结的方式。

赛拉斯在心中苦笑。他抓住伊冯的手腕向外拽动,试图减轻施加在喉部的桎梏,身体向一侧蜷缩,足尖蹬着床面,竭力挣动着。然而他的姿势处于相当不利的地位,伊冯居高临下,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制在了他的颈部,仅凭他双手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就当他感到眼前的画面已经成为了一片无法识别的斑斓迷幻色彩,伊冯却忽然松开了手。空气流过气管,涌入肺腔,干燥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但肺与胸廓的抽搐还未结束,便能感觉到湿热的舌挤进他的口腔。滑溜的触感伴随着陌生而令他反胃的气息,甚至是令他感到不适的味觉。无论他如何躲避,总会感到伊冯的追逐与掠夺。一旦试图攫取更多的空气,就无可避免地将对方的舌头一齐吞入,挤占着猛烈收缩的咽喉。对呼吸的渴求和对唇舌纠缠的厌恶强烈地抵触着,在窒息感的制约中艰难地博取一个本能的平衡。

极度的震惊侵占了他的意识,而正当身体终于准备好了对此做出抵御和反击,宽大的手掌贴上了他后腰,顺着脊柱的弯凹探入了裤腰,最终停在尾椎的位置,中指不偏不倚地挤入了臀缝。

赛拉斯在学习与求知的生涯中,于人事极为寡淡,也确实不精于此,但如果说至此还不能理解伊冯的意图,那他大概也有愧于学者立足现实的基本。隐约预见到了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别做无意义的事,校长。”

“无意义?可真是大言不惭。赛拉斯君,你知道你现在抖得多厉害吗?”

伊冯嗤笑一声,变本加厉地以手掌摩挲着那片几乎从不暴露在外界环境的、最为细腻的皮肤。感受到赛拉斯的身躯无法抑制的瑟缩和战栗,伊冯终于摆脱了总是扭曲在一起的表情,可见此刻是对他来说难得的好心情。

“不,就算你——”

无论身体遭到怎样的对待,他的意志不会为此而扭转,可是那又如何呢?伊冯的举动早就已经超出了迫使他屈服的目的——尽管可能是其中一个因素。如果不是伊冯确实有这样的念头,他完全不必使用这等下流的方式,再不济也可以让其他人来执行;既然选择了这么做,就说明他的想法或许已经不重要,伊冯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吧。

原来他对自己的感情还有这一层吗?

赛拉斯在感慨着荒唐的同时,留意到此刻伊冯的距离近在咫尺,虽然用于施法的武器早就被收缴了,但这个距离,就连徒手也绰绰有余。因为想要触碰他身体的缘故,无论是头部还是胸膛,都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只要能命中的话,即便是初阶的魔法都能造成致命伤。

念头生成的一瞬间,魔力悄然在他的双手凝聚,微偏角度,将逐渐转化为寒凉的元素对准了伊冯的后背。时机向来是转瞬即逝的东西,他也从未在战斗中犹豫过,在击杀基甸时,他也没有为杀人的本质所困扰,但这一次,他的心中却浮现了一丝犹疑。这整栋建筑里全是伊冯的属下与支持着校长的学生,即便他杀了伊冯,逃出去的机会也相当渺茫。如果落到其他人手里,无法判断局面是否会变得更糟——至少,他并不了解露西亚。更何况,校长死亡的事,会给学院带来极大的混乱……

也许是他的茫然贻误了时机,又或者是伊冯早已预料到了赛拉斯的反抗,伊冯有所察觉地迅速地退开,直到赛拉斯无法触及的远处。在赛拉斯慌乱地将目标再度转向他之前,对着缠绕在轮轴上的铁链一拽,而后将其扣上。与之相连的另一端从床沿滑过收紧,随着一阵金属刺耳的摩擦声,镣铐迅速被拉到最短的距离,紧贴着床面收拢。

赛拉斯的双手瞬间被扯过头顶,撞击到床沿,指节传来猛震的疼痛。镣铐几乎深刻地硌着他的腕骨,更不用提移动。经过一周才勉强积攒下来的魔力在这一变动中逸散,就像没入无尽的深渊一般遭到吞噬。

“我本来不想对你这么粗鲁,但是赛拉斯,你真的完全学不会顺从吗?”伊冯再度走上前时,脸色恢复了往日的阴沉,在磨去全部的耐心之后又遭到攻击,他的狂躁已经濒临了极限,“让我看看你能执拗到什么地步吧。”

他压制住赛拉斯的挣动,近乎是狂暴地扯下他的裤子,双手抓住纤细的脚踝,将屈起的双腿猛力压向两侧。赛拉斯的身体韧性本就算不上优秀,极限的姿势带来了强烈的酸痛,腿筋传来阵阵过度紧绷的麻感,随之轻微地失去了知觉。皱着眉咽下几乎已经盘旋在喉中的悲鸣,他知道比起这一点痛觉来说,更为不妙的是腿间的私处在这样的姿势下一览无余,后穴也因此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

伊冯粗大的手指在他的双腿之间游走,冷白的细腻的皮肤可以看见青蓝色的血管。胯部是最少被触及的地带,唯一能锻炼到腿内侧的骑术也非赛拉斯所长。甚至因为衣着尽是顺垂而优质的面料,少有粗布与皮肤摩擦的触感,因而身体比起常人来说还要敏感一些。

抚摸不过是正式阅读前一瞥的浏览,轻缓的动作绝非伊冯的风格。在欣赏完身下的躯体后,抚摸旋即变成了加大力度的揉搓。由强欲驱使的动作一直压迫到他的腰部,下身被微微抬起至离开床面,性器随着臀的起伏而抖动,甚至在挤压之下轻微拉动了穴口边缘的褶皱。苍白的皮肤转眼间便迅速泛起了红色。这种颜色仿佛是贪婪与飨足的征兆,总是能最大程度地勾起人的食欲与性欲,又像是在另一具身体上宣誓着的侵略的标志,随着伊冯的手每揉搓过一片未被他人涉足过的地带,便晕染开来。

伊冯也解开了裤子,搂着赛拉斯的身体,将上身压在他的腿上。与体格相吻合的粗大性器抵在他的腿间,在穴口与会阴之间戳弄与磨蹭,湿润的从顶端孔洞流出的黏腻液体粘在他的腿间,划下了一道淫靡的痕迹。

赛拉斯咬紧了牙,试图无视性意味过重的动作,消除身体的感官传来的躁动信号,但性欲并非完全是精神控制之下的产物,同样也受支配于物理的感官。即便羞耻心和不甘使他不愿面对生理的快感,在手指揉搓过他低垂的囊袋时,身体却像背叛一般对伊冯的行为做出了迎合。

目睹了赛拉斯身体的变化,伊冯饶有兴致的眯起眼睛,尽管这让他臃肿的面部显得更加狰狞。

“这就是你的真实面貌吗?相当令人意外……”

“伊冯!”赛拉斯愤怒地出声打断了伊冯进一步的侮辱,别过头的动作却使这句话无力起来。他无法直视自己所处的局面,一切都已经在他想象力的边缘之外,显得他的思维与现实之中必有一个彻头彻尾地荒唐。

而他很快就为自己的这一举动后悔起来。拒绝面对,也就等于失去了知晓现状的手段,因而他只能以最无防备的状态迎接下一次折辱的到来。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刺激他的精神,伊冯连建立心理预期的余裕都未留给他,俯身在他之上,没有任何润滑的辅助,就这样直接而强硬地插入了他的身体。

错愕,以及伴随着几乎贯穿身体的撕裂的疼痛,他几乎为此痛呼出声,眼泪却先于惨叫一步流入他的口中,迫使他咽下满腔的苦涩与腥咸。身体像是痉挛一般地蜷起,双腿颤抖着却无力对抗伊冯以膝盖将它们顶开的力度,只能维持着酸痛而羞耻的动作,绷起脚尖以缓解肌腱承受的拉扯。

伊冯缓缓地抚摸着赛拉斯的脊背,将他所钟爱的学生的浑身颤抖都化解在臂弯里。在漫长的折磨中,唯独这一举动之中包含了仅有的温存,像是他们曾在同一课题中彼此探讨着世界真理的短暂的融洽——然后于一夕破裂。

未及等到赛拉斯摆脱侵入的痛楚,伊冯就动起了身体。无视他身后绞紧的结构,伊冯打算直接以暴力开辟出进退的空间,无章法的撞击顶得很深,偶尔在不同间次的浮动中有几回擦过他敏感的地带,同样也有径直撞上腺体,回馈以令他的脊柱都一并疼痛起来的酸楚,每一次的进出都像是粗糙的刀刃的凌迟。穴口有逐渐涌出潮湿的热意,那也许是从撕裂伤口流出的血,又或者是他们之一的体液,也可能仅仅是摩擦加速了血液的循环。赛拉斯无法去自己确认,但无论是什么,显然伊冯在意的是他的反应,并不介意是否对他造成了伤害。

那确实是超过他所能忍受的疼痛,泪水连续不断地流下,即使埋首于自己的手臂之中也无法藏匿他的呜咽。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剧痛的折辱下,他原本已经消散的欲望竟然没有彻底湮灭,而是在这样的对待中,因为那一点似有若无的快感复燃。

注意到这一点的伊冯几乎是夹杂着鄙夷与满意地笑出来:“赛拉斯君,你的身体可比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要热情的多啊。”

赛拉斯扭头咬着自己手臂内侧的皮肤,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手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犬齿划过脆弱血管与肌腱的触感,自虐的疼痛像是对羞耻喊叫的绝对禁止与枷锁。而伊冯抚摸着他的颈侧,轻托起他的下颚,使他不得不松口。

“在床上虚伪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伊冯凑近了他的耳边,气息喷吐在他的耳廓,隐约有胡子轻轻刮蹭过的触感,而伊冯甚至在那敏感的边缘舔了一下。

“叫吧,赛拉斯君。”伊冯劝诱道,但他的实际行为却证明了这不是一个建议,而是命令。

伊冯改变了之前毫无章法的做派,以更重的力度撞击着赛拉斯的胯骨,不再深浅不一地捣开后庭的每一处,而是专注地径直捅至最深。被拘束的手腕在晃动与挣动中磨出了血,身后如遭贯穿,顶弄的感觉蔓延至脊椎与腹部。痛与快感的交织像是风与火的相遇,在顷刻间燃遍了他的全身,烧灼混沌的意志。

赛拉斯听见自己的惨叫,即使是在战斗中身受重伤时,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大声。他知道门外如果有看守的人,一定已经听见了他的不堪,可呼喊与性欲的释放都处于正反馈的调节之下,只要一开口便再难以收住,与此同时,下体在往复的折磨中逐渐硬挺。

在伊冯那极为罕见的红色眼瞳的凝视中,学生时期的记忆闪回,像是为了更加铭刻他的痛苦而在此时浮现,落井下石地让他在黑暗中回顾起往昔的岁月。不时从走廊投来的目光,夹杂着大量个人观点的论文评价,偶尔与自己导师的谈论……那是他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过去含糊的隐秘想法在这一刻抽丝剥茧,褪下了纯白的外壳,露出其中痛苦蠕动着丑陋本质。

露骨的色欲寄生于记忆里愚蠢的信服,企图将他纯粹的理想打上污垢的烙印。

正当赛拉斯以为自己的身体与精神都将在这一场摧残中遭受毁坏时,伊冯却忽然收敛了自己的动作,浅而快速的律动,频繁地刺激着那已经遭受了过度蹂躏的敏感处。

赛拉斯的下身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的知觉,就连痛也似乎变得习惯了。唯独快感在更迭而来的舒缓节奏中占据了上风,成为他仅有的能感受到的一切。至此,他才知道整场性事并非伊冯毫无节制的纵欲,而是经过了计划的试图瓦解他精神防线的部署。

在精密的规划与准确的攻击中,他再也难以控制住身体沉溺于肉欲的快感。有一瞬间,意志痛斥着他的堕落与不堪,而更强烈的渴求着释放的欲望令他无暇顾及早已支离破碎的自尊。理智抛弃了立场,对他的苦难冷眼旁观。他的后穴与腹部收紧,随着一声拔高的呻吟,半透明的液体溅到自己与伊冯的腹部。

伊冯的手指摩挲着赛拉斯的眼底,擦掉干涸过后又留下新留下的泪痕,对上茫然而空洞的眼神,亲吻他泛红的眼尾。

赛拉斯紧闭起双眼,比起相信伊冯对他有所谓的感情,他情愿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施暴。

这一次,伊冯没有再计较他的冷淡。趁着他的后穴还在高潮的余韵中不住地收缩,快速磨蹭着自己还未发泄的欲望。赛拉斯的狼狈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的心理,想要看见他的冷静被打破的模样,想要击溃他的骄傲,想要让他继承自己的理想……光是想到这些,就能感到血液涌向下身带来的硬挺的感受。

伊冯粗重的喘息落在他身边,偶尔能听见其中夹杂着意味不明的音节,将之组合起来,似乎与他的名字相似。不过那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只是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随着摆弄发出低吟。伊冯的动作逐渐加快,最终随着一声低沉的鼻音,将热液灌进了他的身体。

赛拉斯为此只是象征性地挣动了一下,而后便沉默地接受了无法抗拒的现实。他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恶心,但比起内心受到的冲击,身体的遭遇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伊冯过了半晌才退出他的身体,混杂的液体从中流出,手掌从肋骨向下,沿着他的身侧一直抚摸到大腿,不知是在消耗剩余的色欲还是在试探他的情况。赛拉斯闭着眼沉默不语,既是不想理会,也是没有余力去应对。

顺从地表现出一些反应会让伊冯对他的刁难减轻,从伊冯的行动中不难察觉这一点。不偏不倚,屈从于他所不认同的人,那正是最令他难受的方式。

确认了他已经丧失了逃跑的力量,伊冯解开了他手腕上的镣铐,而后沉默了片刻。赛拉斯抬头,才看见手腕上已经磨出了大面积的血淤。

“这可是你自讨苦吃。”

伊冯冷笑,不知从哪取出保存在玻璃瓶中的半透明药剂,随意而铺张浪费地将其倒在赛拉斯的手腕上。出乎赛拉斯意料的,这并不是什么能引起伤口剧痛的,例如盐水一般的液体。他能感到几乎魔力枯竭的肉体忽而迸发出了恢复的生命力。虽然肉眼看不见变化,却能感到治愈时皮肤发痒的生长的感受。

他记得确实听说过伊冯在药剂学上也有所建树,但在他进入王立学院后,伊冯就没有再展露过自己在药剂学上的才能与兴趣。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已见识。

伊冯没有好心到为赛拉斯做完所有的善后工作。将剩余的半瓶药剂丢在他的腹部,在一阵冷意激起战栗,并暗示他自己处理另一处的伤口后,伊冯重新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敷衍地扔给他一块毯子,而后对门外的学生吩咐了点什么,便离开了房间。

在高热的性事过后,他能感觉到冷。但他更不愿意去碰触那件还勉强挂在自己身上的,看起来原本属于伊冯的衬衫,只能蜷起身体,勉强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毯子底下。

接替伊冯而来的是露西亚,从那高跟鞋的步履节奏便可轻易地听出她的焦急。在进到房间之后,她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夹杂着痛惜的惊喘。

眼前的景象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想。虽然在求知的路上,性别与外表对她来说已然是不需要关注的外物,但比起会令多数人感到羞耻的赤裸形象,她还是更震惊于事情演变的方向。

她转过身,背贴着墙扭过头,为赛拉斯留下一点不知是否有残余的尊严,只有被攥紧的裙摆证明了眼前所见令她也难以忍受。半晌,她那阴沉的声音悠悠地从口中道出。

“如果您也对伊冯校长不满——怨恨着他,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赛拉斯抬起头看着她。身上披着的毯子的大小对他来说稍显不足,但或许是先前经历的事情暂时破坏了他的羞耻观,他从中微微抬起身,即便毯子滑落他的肩,露出满是伤痕的上身,也没有产生一点遮掩的意图。

他清了清嗓子,未能除尽其中的沙哑:“露西亚小姐,故技重施的话,这次我不会再相信了。”

“不,不是这样的。赛拉斯先生,我和伊冯校长,并不是一边的。”

“我知道。”

“哎?”露西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的长发抖动了一下,表明她几欲转身,却克制住了心中的激动,“那么您应该已经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现在以我的处境,根本不值得你们的试探,所以这只能是你的擅自行动。我不相信的,是你会‘想要帮助我’这件事。”

“可是我真的……赛拉斯先生,我注意您已经很久了。如何帮助,如何满足——请相信我可以给你所有你需要的。”

“这几天,我一直在怀疑伊冯校长背后或许有更为庞大的阴谋,就连他本身也是被利用的棋子。现在看来,那个人就是你吧,露西亚。”赛拉斯娓娓道出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的内容,虽然狼狈,精神上也不能说是没有受到影响,他的思考机能从未停止。甚至可以说,能够理性思考正是他此刻的救赎,“可惜对我来说,你们都差不多。不,或许你比伊冯还要恶劣——”

他的发言带来了一阵压抑的沉默。即使看不见露西亚的表情,也能听见她逐渐急促的呼吸。最终,她忍无可忍地从阴影处走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开什么玩笑,你说我比伊冯那家伙……!”

她放弃了敬称,常年屈居于她所鄙夷的人之下,厌恶与愤怒混合着爆发,在此刻完全冲破了她的伪装,也直接地划清了与伊冯的界限。

“他这个贪得无厌,却需要别人指使才能成事的庸才,凭什么与我们站在同一高度?你说他不够恶劣?那只是因为他的无能不足以支撑更伟大的事业罢了!”

“伊冯是为了权力杀了前任校长,那你又是为什么利用他?对你来说,有杀人的自觉吗?你是像他一样为了达成目标而作恶,还是连自己的恶都不敢承认,只敢躲在幕后汲取利益——”

露西亚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知识是有代价的,一两条性命算得上什么?为了到达真理,牺牲是必要的。别说是那些无能之辈了,就算是一个国家,全人类,比起让他们浪费着食物,为研究献身还更有价值一些。难道你不理解这一点吗?”

“是的,我理解……”赛拉斯摇摇头,也许正是曾经也在这个思维的螺旋中挣扎过,他完全能体会露西亚的想法。然而,这个问题的并不构成他的困扰,早在过去,他就已经从无数相遇的志同道合的人那里得到了答案,“但是知识又是由谁带来的呢?经由人类无数错误尝试所得来的答案,那是正确的你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彼岸。摒弃了其他人,也就等于扼杀了除你之外所有的创造力。届时,即便你得到了所有的知识,不会觉得寂寞吗?”

“寂寞?我可不会为失去了那些无用之物感到寂寞。身在那些人的中央,不得不倾听他们愚蠢的见解,我才……”露西亚咬紧了嘴唇,收住了未完的话语,似乎是什么阻止了她的骄傲,让她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再抬头,她的眼中是混杂了孤独的嫉妒,仿佛眼前这个阶下囚正拥有她求而不得的事物,这令她感到更加地愤恨,“我很失望。我以为你是眼界更高一些的存在,没想到,也不过和那些人一样,对蝼蚁的生命无法取舍。”

露西亚转过身,背对着赛拉斯,头也不回地朝着他的反方向离去。鞋跟轻击地面,梳得整齐的发尾随着泛光的学者袍一同摇曳着,看起来异常地轻盈。但不知为何,她的肩膀微微抖动着,看起来就像哭泣一般。

“是啊,所以完美的你一定会留后手,确保我无法背叛你。就算假意答应了你,也是无济于事的吧。”赛拉斯苦笑道,他知道自己断绝了最有可能将自己带离这里的选择,再没有任何的后路。

无论是伊冯还是露西亚,他们都与他有着相似的本质,而正是这些相似令他们产生了可以与他共感的幻想,因而在遭到拒绝,面对至关重要的、致使他们走向不同道路的差异时,感到愈加地难以忍受。那就像是曲面镜中的自己,所有被扭曲放大了的部分都是丑陋,厌恶那个相似却相异的身影,也厌恶着照出自身缺点的镜子。

所以,伊冯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逼迫他就范。除却发泄性欲,为的只是让他展现更为狼狈的丑态,以盖过自己被揭开短处的不堪。

他在昏沉中入睡,身体很痛,因而噩梦连连。一阵讨论声将他唤醒,噩梦的终结也许只是为新一轮灾厄的预兆所做的铺陈。

“天啊,我怎么不知道这里关的是欧尔布莱特教授?”一个相对于男声中较为尖利的声音惊讶道。

“学院里到处都能听到在谈论他。我记得说辞是……流放。”与之相对的,是低沉的声音,甚至有些嗫嚅。

“可他现在在这里,这就代表流言一定是假的。那刚才伊冯校长难道——”

“显然是。”

赛拉斯睁眼,看见学者袍底下两张年轻的脸,对他们的身份有了明确的猜测。他虽然厌恶伊冯和露西亚,对于这些跟随了伊冯的学生却很难产生责怪之意。在伊冯的管制之下,只有服从才能得到赏识,比起归结于他们本性中的恶劣,他一厢情愿地相信那是作为教师没有妥善引导的错,并在心中为之感到惋惜。

“抱歉了,教授。”声音低沉的学生说道,而后在床沿蹲下身,将赛拉斯的手臂挎到自己颈后,像扶着腿伤的伤患那样准备支撑他站起。

在学生抓住他的手臂时,赛拉斯挣动了一下。他知道接下来的动作会让毯子落下,将一切都暴露在空气中。让学生看见这样的场面,似乎让他心中的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但是他没得选。

他看到另一个学生走上前,将准备好的浴袍披上他的肩膀,罩住了身上的大多瘀伤与耻于见人的痕迹,而后又掏出一个眼罩为他系上。这应该是露西亚或者伊冯的命令,目的是避免他了解这栋建筑太多。学生的动作很轻,赛拉斯想为对方的体贴道谢,但在视野没入黑暗之前,他留意到了对方含义不明的吞咽口水的动作。

被蒙着眼,只能以双脚和微弱的方向感记忆这段路程。或许是考虑到他的身份,两个学生的态度相对于伊冯和露西亚来说要温和得多,带领的速度不快,但这也使得短暂的路程变得像是游行一般缓慢。赛拉斯对他人的目光并不相当敏感,一路上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经过。他希望没有。

令他感到庆幸的是,扯下眼罩之后,等待他的并不是什么鲜血淋漓吊满尸体的房间,也不是陈设了更多残忍仪式道具的祭坛,只是普通的浴室——清洁,正符合他眼下的需求。

“教授,您可以去清洗了。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但请不要尝试逃跑或者攻击。对于您和我们来说,反抗都没有好处。”声音低沉的学生像是背诵咒语那般念完了公式化的语句,说完便背过身去,垂下头倚着门框,不知在思考什么。

水温有些偏高,赛拉斯踏入其中时,难以分辨身上的疼痛是源于先前的折磨还是浴池中微烫的水。而当他准备闭眼,趁此机会缓解他那已经纠缠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和情绪时,他惊讶地发现一个学生也跟了进来,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我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不需要劳烦你们了。”

“这是露西亚老师的命令,教授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再说,您现在也没有体力,还是让我来帮忙吧?”

“我想她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你执意……”赛拉斯难以理解地看了一眼已经背过身,似乎绝无往这里看一眼的意愿的学生,为他们分歧的行为模式感到茫然。

眼前的学生微微一笑,更靠近了一些,手指隔着衣服探知着他胸口的部位。前一次性事余留的敏锐还未褪尽,触摸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浴袍之下的凸起:“我听说欧尔布莱特教授是个在这方面更加迟钝的人,看来,不是说这话的人不够了解你,就是伊冯校长改变了这一点。”

“放手。”赛拉斯低声呵斥道。他下意识地后退避开,但狭小的空间没有提供太多回避的余裕。向后的第一步就踩到了浴池的弧面,而后被学生面带笑意地、眼疾手快地扶住。经过这一变故,他们的距离不仅没有拉远,反而贴在了一起。

命运似乎正是准备戏谑地嘲笑他对此等感情的无知,在他已然受挫之后,依旧不遗余力地对他落井下石。在一日之内接连发生,尚且已经足够打击他的自尊,这一回又来自于学院的学生,则令他更加痛苦得难以承受。

声音低沉的学生抬起头,眼睑依然低垂着,仿佛有着沉重的阻碍让他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奥利弗,你真要对他……别怪我没提醒过,伊冯校长要是知道你碰他,你很快就会和那些红色的小石头躺在一起了。”

“嗯?多谢你的提醒,不过不用担心——你没听到之前的争吵吗?以他和校长的关系来说……根本就无法对校长讲吧。”被称作奥利弗的学生伏在赛拉斯的背上,扯掉了浴袍的带子,手掌探进衣服触摸着颤抖的赤裸身体,“你不会告诉伊冯校长这件事的对吗,教授?”

“不……你不应该……”赛拉斯摇头,试图挥开已经按上了小腹的手。对方硌在他臀后的性器令他感到恐惧。一旦意识到他们身份的差距,他便会本能地排斥这一切,可对于奥利弗来说,那恰恰是能使他更加兴奋的催化剂。

奥利弗从背后紧紧扣着他的腰,阻止赛拉斯挣脱的同时,在他耳边低语道:“伊冯校长已经离开了,露西亚老师也已经将照顾您起居的责任完全交给了我们。为了接下来我们能融洽相处,还是从现在就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吧?”

赛拉斯听到这句话,渐渐放弃了抵抗。他已经意识到这个学生绝非善类,能够分析预测伊冯的行动,懂得如何以谈笑的口气说出威胁的话。论及令他感到恐怖的能力,那么这个学生已经超越了伊冯。

反抗就意味着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可能遭到恶劣对待,同时,孤立无援的局面会令他从这里离开变得难上加难。他和伊冯与露西亚的关系已经太糟,情况不容许他再招致更多的交恶。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只有妥协一途了。

“你这个到处发情的……”另一位学生叹了口气,别过头,背对着坐到了门外,显然不愿掺和这里正发生的事,但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看来明哲保身就是他的作风。

虽然他未将话说完,奥利弗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高声笑道:“没错,我是喜欢男人,但也要挑对象。乔治,你的梦中情人又如何?指不定,她也是仰慕着我们这位欧尔布莱特教授的一员呢!”

“奥利弗,你个混蛋。”

像是再也不想了解更多后续的事,门被猛地甩上,乔治将此处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奥利弗拉着他在浴池中坐下,徒手舀起水浇在他的背脊上,看着水流没入他的股沟,而后带着少量的混浊逸散在水中。奥利弗一边擦拭,一边拨撩着穴口的边缘,确认没有太过严重、还在出血的伤口,才放心地将手指伸入赛拉斯体内,抠出更多混合着各种体液的残留物。

赛拉斯能感到水流带走了伊冯留在他体内与腿间的痕迹,绝望却不可抑制地随着水一起浸润,漫过他的身躯。情况发展成这样的事态,他几乎快要失去理智的判断,反复问询导致这一切的究竟是谁的责任。陷害他的露西亚,作为教导者的伊冯,趁人之危的学生,还是被两次卷入性事的自己?

他不想承认是自己导致了这一系列的结果,但也有人提醒过,在无意识的时候他会容易陷入这种关系,那么,是真的有他无法推卸的责任吗。

“下手可真重啊,伊冯校长做事是有些过分了。”奥利弗感慨道。不过,嘴上的说法和心里中所想又是另一回事,这些凄惨的痕迹不仅不能阻止他趁人之危的企图,反而使他更加地兴奋,“教授……您的身体与相貌一样诱人。我会动作轻一点的。”

就着池水的润滑,奥利弗跪在赛拉斯的身后,以手指辅助着挺进了赛拉斯的身体。少许液体随着奥利弗的动作灌进穴口,烫到了脆弱的肠壁。赛拉斯咬牙忍耐着又一次的酸楚,指尖紧紧扣着浴池的边缘,坚硬的触感对于缓解他的痛苦帮助非常有限,但他更不可能去依赖奥利弗年轻的身体。

“教授,我听过您的课。”在完全进入赛拉斯的身体后,奥利弗忽然没由来地叙述道。

赛拉斯不知道奥利弗说这句话的用意。既有可能是以闲谈来缓解他的紧张,也可能是在盘算着套出其他的情报。现在的他已经很难再相信奥利弗,所以他选择尽可能不把对方说的任何话当真。

“你是伊冯校长的学生,怎么会来听我的课。”

“是的,伊冯校长总是提到您,对您的学术成果感到不满。所以我猜测,一定是有特别优秀的地方,才能让他忌惮。我总是偷偷溜过来听,确实非常精彩。”奥利弗亲吻赛拉斯的颈后,嘴唇与颈椎处的突起密合,轻轻抿起。但在吸吮的前一刻,他想起自己不能留下这种可以被看见的痕迹,只得依依不舍地退开,贴近赛拉斯的颈侧,“我喜欢您的课。”

赛拉斯沉默不语,他不喜欢将授课与性并列思考,在探讨知识的时候,他的性欲总是遭到抑制。但与此同时,回想起授课的情景,就像在指控他与学生交合的背德,羞耻与难堪让他恨不得捂住耳朵,隔绝奥利弗话语的每一个字。

“您总是能将复杂的知识讲的易懂,尤其是魔法学——您知道,为了保持魔法的格调,相关书籍往往用陈腐的语调和复杂的语法来书写,却少有实质性的内容,读起来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只有您会抛开诸多关于研究背景的赘述,直接剖析术式的核心。那些施法的技巧,我也在课后实践过,非常有效。”奥利弗愉快地说道,手指勾过他的肩膀,沿着肩胛的凹陷处游走了半圈,“还有,您转身的时候,袍子底下会露出腰至臀的轮廓,相当迷人。在听课的时候,我无数次幻想将您直接压在讲台或是黑板上进入的模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只在意前一件事就好。”

“别这么说,爱慕您的学生很多,这在学生之间已经是很普遍的事了。独一无二的穿着学者袍的方式,这真的不是——我甚至以为您是故意的。”

赛拉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奥利弗为他描述的情况太过惊人,不仅超出了他的认知,甚至与在课堂上本就应该存在的注视联系在一起时,令他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受。这不可能是真相,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夸大其词,或是被含糊地带过了。

他刚准备开口反驳,奥利弗在这时却拉着他的手臂律动起来,第一下精准地撞在前列腺上。不赞同的词汇化为一阵破碎的呻吟,身体向前倾倒,在额前的鬓发即将触及水面时,又被对方向后拉起,手臂扣着前胸,避免他滑入水中。

奥利弗眨眨眼,仿佛刚才的所作所为都与他无关,像个认真听讲的学生那样维持着原本的礼貌进行提问:“有个问题,这段时间一直非常地困扰我……关于荷鲁布尔古的灭亡,您是怎么想的呢?”

赛拉斯的大脑轰鸣起来,违和感贯穿了话题的始末,唯有其中的内容是确实可信的。这是他在被驱逐出学院的前一天,在课上所提及的内容,而他以为,教室里只有玛丽公主和泰雷兹两个学生。

“你那天……”赛拉斯的脑内反复地回忆当时的场面。后方还有被楔入身体的感受,不安分地在附近摩挲,抵御着性刺激侵蚀的思考让他苦不堪言,身体紧绷起来。他听见对方为他身体的变化而发出愉快的音节,但他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震惊。

“是的,我在门外听。您没有将答案说完,非常可惜,可以告诉我您的想法吗?”

躯体的感受与逻辑的思考交替抢夺他的信息处理能力,赛拉斯为割裂的两个部分力不从心,几乎快要怀疑自己是否清醒。在意志薄弱时,他更易为思考与解答的本能所驱使,克制了自己嗓音的沙哑,他犹豫着开口回答道:“历史上,建国于相似地理位置的国家,都非常快速的灭亡了,可以说是一夕之间……而且,都不是因为战乱……虽然荷鲁布尔古亡国的传言说是政变,但是——呃!”

奥利弗的又一次的冲撞打断了赛拉斯的话,而尖利的声音接续了未尽的话题,顺着他的思路猜测道:“您认为是有地理位置上的内因,政变不过是最终的手段吗?”

赛拉斯脱力地点头,闭上眼,抿紧了唇拒绝再做出回应。他已经完全明白奥利弗的目的是要让他混淆平和的过去与堕落的现在,在交替地思考中摧毁他的意志——与伊冯的做法相反,目的却是相似的。他对学生的身份始终缺乏警惕,因而已经让奥利弗影响了他太多。

“但是那个位置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吗?不仅非常偏远,而且高地的环境也算不上丰饶。”

奥利弗维持着原本的提问节奏,见到赛拉斯不再回答他的话,也未见恼怒的迹象。他向来擅长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将发散的精力收回,也能更多地专注于性事上。赛拉斯的反应就如他想象的一样有趣,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精神满足,现在是时候满足被唤起了欲望的身体了。

节奏在沉默中摆脱了温和期,平稳地过渡到热烈的肉体交欢。既然他拒绝了回答,那么同样地,作为学生也不再需要为他保留思考的能力。奥利弗的动作张驰开合具有不可思议的韧性,随着身体摇晃的节奏富有技巧地动用着身体各处的力量,极致地发挥着身体的活力与激情。

不应期已经过去,身体对于刺激能做出反应,甚至更为敏感,但又难以达到第二次高潮。赛拉斯为每一下的冲撞激得发抖,快感统治他的身体,但离解脱却总是有一段可望不可即的距离。

状态良好的奥利弗先于赛拉斯一步达到满足,在难以自持之前,年轻的学生抽出他的身体,将发泄的液体泄到池水中,眯眼悠长地喘着气,看起来心情相当好。而当低头看见赛拉斯尚且未得到纾解的身躯,他的幸灾乐祸又达到了顶峰。

“真厉害啊,教授。”

奥利弗笑着让赛拉斯躺到自己怀里,手握上了他的前端,手指按压着尖端的凹陷处,同时伸手到他的胸口抚摸着。赛拉斯会在乳尖被碾过时发出高昂的声音,扬起头颅时的颈线也令他感到愉快。

虽然不了解彼此的偏好,毕竟身体的构造是相通的。奥利弗按照自己的习惯依次照料着每一个喜欢得到触碰的结构,如愿听到了赛拉斯加剧的、似乎连呼吸都无法维持的喘息。

在到达高潮时,赛拉斯已经累得没有一点力量,四肢沉重得仿佛无视水的浮力,而是在泥沼中深陷,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如静止的画面无异。

奥利弗在这个过程中将他的偏长发尾在手指上缠了几圈,反复地拨撩着,直到水面颤抖引起的涟漪终于静止,才从背后抓起了他的手臂。赛拉斯以为是为了将他从浴池中捞出来,低垂着头没有反抗,但忽而传来的尖锐的刺感令他将要沉眠的绝望清醒过来。

“你用了什么?擅自动用这东西,你——”不妙的感觉随着冰凉的液体进入肌肉而扩散,即使他凭颜色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成分,也能直觉地感觉到危险。

将针剂完全推入他的手臂时,奥利弗露出了一个宛如瞒着老师作弊成功的微笑:“早就说过了,好好照顾你,这是露西亚老师的命令啊。”

在诸多疑似真实的话中,不知掺杂了多少虚伪。与之相反地,这句话本该是真相,但在他亦真亦假的多次发言中,却像是戏谑的谎言。

在血液快速的循环之下,赛拉斯的视野很快没入一片漆黑的深渊。不可视,动弹不得,却拥有除此之外的一切感官。他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噩梦的房间,露西亚坐在床沿,欣赏他的破灭。

与之前不同的是,阴暗的感觉此时已经笼罩整个房间,明明露西亚就在他的身边,却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死寂,仿佛整个领域内的生命力都在急剧地衰竭,就像进入这个空间的魔力一样坠入虚空。

“我很感兴趣现在你的想法。”露西亚背对着他,语气中充满了嗤笑和嘲讽。仿佛答案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只是欣赏着搁浅的鱼群在岸边挣扎,然后于徒劳的绝望中死去的过程。但在死亡之前,她仍要踩踏那几尾破败的身躯,为这场悲剧留下自己见证的痕迹。

“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要选我,还是选你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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